作者:木清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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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佣可以说是菲律宾妇女命运的代名词。她们大多高中甚至大学毕业,然而,为了领取比在菲律宾高得多的工资,她们宁愿放弃在菲律宾的体面工作(比如在电信公司工作,在什么企业工作)而来新加坡做菲佣。她们要么早早结婚,生子,然后抛家弃子来新加坡做到四十几岁回去务农,要么二十岁就出来做工,到了三十五六岁回去嫁人生子,然后再出来做。她们在菲律宾的婚姻通常名存实亡。丈夫早已和其他人在一起,可是菲律宾一来天主教不主张离婚,二来离婚手续繁琐费用极高(相当于几年的工资)。所以,她们的一生其实就是生两三个孩子,出来挣钱养家养孩子,再回去务农老死。
四十多岁是做菲佣的极限年龄,超过四十岁了就很少雇主会雇佣,再老些几乎没有人要。我们刚到时按照中国的经验希望要这个年龄段的,中介一脸诧异,教导我们,这个年龄的菲佣干不动活了,最重要的是,万一生病怎么办。新加坡雇主为菲佣买医疗保险,但要承担保险不能覆盖的医疗费用。我们觉得这实在是冷酷,不过,舍身处地地想一想,若要我们去为菲佣承担新加坡极其昂贵的医药费,我们大概也会退缩。
得知菲佣这样的命运,我是有些心酸的。有时候被玫瑰气得半死时,想到她这么可怜,也就算了。
有时,我想玫瑰这样的能干,做菲佣真的很可惜。我甚至想她能不能找份秘书啊,服务员这样的工作从此改变命运。
查了查新加坡的劳工法,这几乎不可能。每个国家都保护本地的劳动力市场,给外国人的工作准证要么是辛苦的没人做的工种,要么是高级的本地人做不过来的工种。另外,新加坡的劳工市场也体现了各国割据的特点,比如“菲佣”市场以菲律宾为主,现在有颇高比例的印尼籍菲佣,并且开始有缅甸,柬埔寨的进入市场,比如建筑工人,以印度的为主,而餐饮行业的服务员则以中国劳工为主。因为新加坡的餐饮行业还是中餐为主,语言决定了用人的选择。
有时,我偶尔含蓄地问及玫瑰家里的情况,她脸上总没有一丝阴霾地说起孩子,说起父亲,还说起自己终于攒了些钱开始在家乡盖房子,可是从来没有听她提到丈夫,我犹豫几次实在问不出口。
她在新加坡有个男朋友,每周日休息日和男朋友约会,房间里放满了两人的合影。但她若不能离婚,和这个男友也只能永远是男友了,不知她心里会不会为和男友的未来忧虑。
我接触了一家公益学校,教菲佣学电脑,学财务,我便花钱送玫瑰去学习。我还认识一位后来自己回国创业的斯里兰卡菲佣,介绍给玫瑰认识,希望打开她的思路,不要只看到菲佣这条路,也许过几年她不如回国开家杂货店,我相信她有能力做好。于是,那段时间,我时常给她点这种想法,她总捂着嘴吃吃笑,但看出来她认为那只是说说而已的梦。
菲佣们倒是乐天得很,似乎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衣服买得不少,休息日总在房里鼓捣一个多小时,浓妆艳抹穿戴得漂亮地出门。以前住的小区里几个菲佣关系很要好,谁生日总要庆祝一下,各自问雇主是否能用家里的东西做些饭菜点心,去公园里野餐,还会烤个蛋糕为生日公点蜡烛。
有时我想到鲁迅所说的黑屋子,到底该摇醒她们,还是该让她们继续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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