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83期“无”专题活动。
【题记】现实社会中总会有些事情平白无故地发生,给人们生活带来烦恼、困扰或者无妄之灾。
九月里,天高云淡,风轻气爽。
一只白色羽毛的小鸡振翅跃过间隔两家庭院的土墙,落在了邻家院子西南角的葱地里。百、八十棵青葱,五、六条小短垄。小鸡便在中间闪动着身影,脑袋时不时地刚抬起又低下不停地啄着地面。
突然间,这只小鸡在葱垄间扑腾了几下便倒地一动不动了。接着从院落中央跑过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一只手里还紧握着弹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鸡倒下的地方。他嘴角上扬,明显带着几分得意。
小鸡已是闭上了眼晴躺倒在葱垄间,颈部前挺两脚后伸。张开的白色翅膀歪斜地耷拉在土地上。由于刚刚扑腾过,羽毛上还挂附着尘土。
小男孩看着死去的小鸡,双手握拳摆在胸前用力地摇晃几下。紧抿着的上下嘴唇拉成了长长的“一”字,竖起的灼灼眼神几欲放出光芒。
他实在太开心了,开心得想要大声叫喊,待那声音划破长空,胸中积存的所有压抑便可以尽情地渲泄。但他止住了,不得不止住。
因为一个脑袋像枣子形状的老女人影子正从死去的小鸡身上飘移过来,凶巴巴的眼神像剔刀一样打量着他,恨不得上前立刻剥掉他的皮肤,削净他的骨肉。同时敞开的血盆大口叫骂出渗血的符号。
小男孩不由得一哆嗦,后脊骨阵阵发凉。一丝寒气夹带着莫名的恐惧从身后袭来。他不由得歪头向邻家院子看了下。
一墙之隔的邻院此时静悄悄的,不到一米高间隔两家院子的土墙像是午睡了一般安静地伏卧着。土墙边邻家院子里的大枣树枝繁叶茂,半红、全红的椭圆形枣子泛着诱人的光泽,吊坠般垂挂其中。
小男孩眼神匆匆掠过低矮的土墙,高大的枣树,并没有看见那老女人的身影,一颗悬起的心才算稍稍安稳,便想着要赶紧把小鸡的尸体处理掉。
他伏下身一把抓过小鸡僵硬的琵琶腿,贴地面拖拽到偏僻的南墙角放下,这才缓缓站起身。期间他是如此的小心翼翼,生怕那老女人冷不丁从背后冒出来看见他手里拿着鸡,所以始终不敢直立身子将鸡提起。
小男孩顺手操起铁锹在南墙角挖了个比小鸡尸体大一点的土坑。然后他将小鸡尸体放进坑中,随后铁锹将散开的土填充上面复原踩实。过了又在周围地表面拂些干土面子上去,遮掩住新鲜的土样,以致看上去和旁边土地的颜色并没有什么不同。
做完这一切,小男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双手合十抱在胸前祈祷小鸡不要怪罪自己打死了它,要怪就去怪它的主人,那个长着一副枣子状脑型的老女人。
不过他终究还是有些愧疚,见小鸡从邻院飞来落下,他本可以将它哄回去,而不至于非得弹弓弹射打死它。只是那一刻看见小鸡,便立刻想到了它的主人,怒气横生就拿它做了出气筒,使它遭受无妄之灾,白白丢了性命。
小男孩的心里还是忐忑的,虽然自己将小鸡的尸体作了掩埋,并在土坑上面作了巧妙的伪装,但他不知道接下来那个老女人会做出什么事情,将发展成什么样子。
现在时间是刚到下午,傍晚时分见不到小鸡回窝上架,可以想象那个老女人一准会出来寻找。
如果被她发现是自己打死了她家的小鸡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必定会在自己爹妈面前讨要个说法,到时爹妈肯定会给予她赔偿,而自己也会挨上老爹一顿胖揍。
即使侥幸事情没有被她发现,也肯定免不了忍受她指桑骂槐般的号叫。喝亮的公鸭嗓会穿凿你的耳朵,敲击你的灵魂,在你的神经元上种下诅咒的音符,迫使你为之震憾和崩溃。
壁挂的钟摆来回移动,今天的时针步伐似乎有些沉重而缓慢。趴在土炕席上的小男孩无精打采地摆弄着手里的弹弓,时不时地抬起头透过玻璃窗向邻院张望。
那个老女人不知道在屋里忙什么,一下午始终没有出现在院子中。应该肯定的是她还不知道她家的小鸡已经遭了厄运,不然她可不会安稳得如此没有一丝动静。
想起这个老女人,小男孩就气不打一处来。
就在昨天下午放学回到家,他背着书包刚走进院子,便一眼发现二十多颗饱满圆润的红枣散落在与邻家大枣树一墙之隔的自家院子地面上,间杂少许卵状披针形枣叶。
枣应该是被谁在树下用杆子打下来的,或者是谁站在树上摇晃树枝弄下来的,可是跟前并没有看见别人,会是谁干的呢?管它是谁干的呢,反正这二十多颗枣隔墙落在自家的院子里,先把它们捡起来算了。
小男孩这样想着,可是等他弯下腰去捡枣时心里并不踏实。虽然枣子落在自己家的院子里,可它并不属于自己家。如果捡着枣正好被邻家老女人发现,吃不准这些枣会不会被要回去。
甚至会不会被怀疑这些枣是自己弄下来的。虽然这个念头只是在小男孩脑海中一闪,但很快竟然变成了现实。
“枣是不是你用杆子打下来的!”喝亮的公鸭嗓音猛然在小男孩耳边响起。这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听了多少年了。
正在弯腰捡枣的小男孩不待直起身来看,便已经知道是那个邻家老女人来了,心里一哆嗦,连带着身体、双手也不由自主地抖动了一下。
小男孩匆匆直起腰身,慌乱中抬头只是仅仅对视了那老女人一眼,一道寒光瞬间便从那老女人的眼里射出,穿透空气径自进入了他的眼眸,冰冷的气息迅速地扩散到大脑、血液和神经,游走全身。
小男孩身体抽搐着。对面那形如枣子状的脑袋上,三角眉毛倒竖,大而明亮的玻璃球状眼睛几欲凸出眼眶。挂着黄渍脚盖子般的两颗大板牙狠狠地咬在下嘴唇上。绷起的干瘪面皮形成沟沟壑壑。这副凶残冷酷的面相隔着土墙复制过来,一下子拍在了小男孩稚嫩的脸上,让他立刻感受到了麻木、窒息。
“不…不,不是我弄的!”紧张和恐惧让小男孩的话语变得结结巴巴起来。这更加坚定了邻家老女人对小男孩的怀疑,不假思索地断定枣就是小男孩偷摸用杆子打下来的。
“馋嘴的东西,没教养的玩楞儿。”那老女人抬腿过墙,近前硬生生地扯过小男孩,展开手掌“啪、啪”在小男孩屁股上连抽几下。小男孩始料不及,吓得大哭起来。
爹妈在屋里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忙赶出来查看情况。邻家老女人不由分说拽着小男孩上衣脖领子来到他的爹妈面前。
“看看你们的儿子不学好,偷着打我们家的枣吃!”邻家老女人刚打了孩子,但余怒未消。此时她的眼睛就像两只发光的白炽灯泡光芒夺目,直视着小男孩的爹妈似要讨个说法。
“大婶子消消气,你看我咋管教他,保证以后让他不敢再碰你家的枣树。”小男孩父亲说着从那邻家老女人身边拉过小男孩,高高举起硕大的巴掌,照着小男孩的屁股狠狠地掴了一下。
“哇!”小男孩吃痛不得,又大声地哭起来,泪水如奔溅的河流夺眶而出。这一巴掌的力量铆足了力气,比那邻家老女人的力量不知大了多少倍。
“算了,算了。”邻家老女人见状似乎达到了目的,让男孩父亲复又扬起的胳膊住了手,转身悻悻不乐地跨过院墙回到了自家院子。而男孩被父亲拽到屋里,随着大声喝斥又是一顿暴揍。
白天的经历对小男孩伤害太深,晚上睡觉时他竟做了个恶梦,梦见自己刚要弯腰在大枣树下捡枣,就被老女人发现拿着木棍追着打。自己在前面跑,老女人在后面紧跟边追边骂。眼瞅老女人步大追上,抬手举起的木棍就要劈头盖脸地落下。男孩惊㤥不已,却是醒了。
睡梦中惊醒后的男孩,出神地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那老女人恶毒的影子竟从夜色中钻出来,冲他眼露凶光,浮现出一副吡牙咧嘴的模样。
“我恨你,老巫婆。”男孩怒视着她,觉得她就是神话传说中做尽坏事的巫婆。
第二天,学校周末放假。一脸倦意的小男孩睡到近晌午才起。醒来后感到百般无聊,坐在炕上玩起了弹弓。很巧的是在他不经意间向窗外望时,正发现老女人家白色翅膀的小鸡跃过土墙落在自家的葱地觅食。
他不禁眼珠一转,每回看见这种情况只要走过去哄开它就行。可今天—— 哼!哼!哼!接连几个字从他的鼻孔里蹦出来。随即穿鞋下了地,手持弹弓弹丸出了屋,蹑手蹑脚地挨近葱地。
举弓眯眼,瞄准弹射。小鸡扑腾倒地的瞬间,似乎看见了邻院老女人垂死挣扎的身影,小男孩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快。昨天被无端的怀疑和打骂所产生的愤懑情绪伴随着小鸡的灵魂升天便一起隐没在了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