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风》鲁迅
1. 但如果凡我所写,的确都是冷的呢?则它的生命原来就没有,更谈不到中国的病证究竟如何。无情的冷嘲和有情的讽刺相去本不及一张纸,对于周围的感受和反应,又大概是所谓“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的;我却觉得周围的空气太寒冽了,我自是说我的话,所以反而称之曰《热风》。(序)
2. 穷人的孩子蓬头垢面的在街上转,阔人的孩子妖形妖势娇声娇气的在家里转。转得大了,都昏天黑地的在社会上转,同他们的父亲一样,或者还不如。
所以看十来岁的孩子,便可以逆料20年后中国的情形;看二十岁的青年,——他们大抵有了孩子,尊为爹爹了,——便可以推测他儿子孙子,晓得五十年后七十年后中国的情形。(《随感录二十五》)
3. 其实中国自所谓维新以来,何尝真有科学。现在儒道诸公,却径把历史上一位捣鬼不治人事的恶果,都移到科学身上,也不问什么叫道德,怎样是科学,只是信口开河,造谣生事;使国人格外惑乱,社会上罩满了妖气。以上所引的话,不过随手拈出的几点黑影,此外自大埠以至僻地,还不知有多少奇谈。但即此几条,足可推测我们周围的空气,以及将来的情形,如何黑暗可怕了。(《随感录三十三》)
4. 我有一位朋友说得好:“要我们保存国粹,也须国粹能保存我们。”保存我们,的确是第一义。只要问他有无保存我们的力量,不管他是否国粹。(《随感录三十五》)
5.但是想在现今的世界上,协同生长,挣一地位,即须有相当进步的智识,道德,品格,思想,才能够站得住脚,这事极须劳力费心。(《随感录三十六》)
6.现在的社会,分不清理想与妄想的区别。再过几时,还有分不清,“做不到”与“不肯做到”的区别。(《随感录三十九》)
7. 所以我时常害怕,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倘若有了炬火,出了太阳,我们自然心悦诚服的消失,不但毫无不平,而且还要随喜赞美这炬火或太阳;因为他照了人类,连我都在内。
我又愿中国青年都只是向上走,不必理会这冷笑和暗箭。(《随感录四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