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亦渐昏暗下来,闪电雷鸣,突然下起了倾盘大雨。头发发黄、枯燥的马大大举步维艰的跑出公路,苍白、干裂、藏着血丝的嘴唇一张一合,好像在说着什么,突然一辆大卡车飞快的驶向她,天变得更黑了,雨下得更猛了,地面上的血泊被雨水冲淡了,直到马大大的尸体被抬走,她的父母才把那虚伪的呻吟的哭喊声停住。
马大大欢呼起来:“大哥跟我比赛居然输啦。”旁边的大姐微笑的说了声:“却,又怎么样?”白天,马大大的父母去镇上的市场作买卖,所以总留下三个孩子在家。在那封建时代且落后的农村,总存在一种怪思想。大哥脾气虽然有点不好,却总是受到马大大父母的偏爱,虽然父母们嘴上说没有偏爱之心,也总说儿子女人都是手心手背的肉,哪有不疼惜的。但是在小小年纪的马大大的心里,是懂得的。因为父母总在邻居家里称赞大哥怎么怎么好,去集市回来也只买新衣服给大哥,吃饭时总夹菜给大哥……所有这一切,马大大似乎懂得了什么。
那时候马大大还没上学,姐姐上二年级,怀着要上学的心,总是跟着姐姐一起去学校,姐姐上课时,有时候她蹲在教室门口外面挖土蚯、抛石子来玩,有时候经过老师的允许进入教室跟姐姐挤一张凳子两手放平在桌子上假装认真听课的样子。没办法,父母整天出去,大哥高年级一点去总校读了,只好跟着姐姐去一个离家较近的分校玩耍。姐妹俩放学后要回家做点农活,家务。一般两姐妹总是分工,煮饭时,姐姐生火,马大大淘米;拔木薯时,姐姐用铲子用腿用力蹬下去,马大大用力拔出来;洗衣服时,马大大会在河边哼着妈妈经常唱的刘三姐的歌,一边把戳过的衣服往河上游抛,等衣服随着河水淌漾下来,就差不多把肥皂过清了。
但是,也总避免不了吵架的时候,马大大从水中摸起一块石头向姐姐扔过去,砸到了姐姐的下巴,见到姐姐嗷啕大哭,马大大立马扔掉衣服就跑了,直到跑到柴房里,她才松了口气,但是紧张的心还是无法平静,她一动也不敢动,一边哽咽一边小声的自言自语道:“大哥知道了怎么办,父母回来了又怎么办,我错了,我不应该冲动,更不应该先动手,可是,我真的很讨厌她。”想到这里,她呼吸加快了起来。或许是因为年龄还小,很容易对一个人说出讨厌的话语或产生恨,做出一些没有理性不顾后果的事。等到黄昏,步行了几公里的大哥从学校回来,见到大妹受伤,了解其因之后,他翻遍房间、厨房、小伙伴家,最终在黑暗、老鼠经常出没的柴房找到了马大大,大哥上去就一个巴掌打在马大大的脸上,马大大不敢哭出声来,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又或许是因为父母总留给他照顾好妹妹的嘱咐,大哥意识中又狠狠的踢了一脚马大大,嘴里还不停地骂着。站一旁的姐姐似乎也不觉得心疼她,还开心的对她做了一个鬼脸,在小小的马大大心里,这是件极丢脸极没尊严的事,她想到了死,或许这才能逃避这一切。然而事情没那么简单,父母回来后,毒打一顿是避免不了的,同时,父母在那夜黑风高的晚上把马大大扔出了房间外的木板上,以此来惩罚。任凭马大大哭得多伤心裂肺,全部人好像聋了似的,都装睡着了。家里只有一间房间,里面有两张床,孩子挤一张,父母睡一张,即使很窄很有约束感,但是,此时木板上的马大大多希望能进去和大哥大姐挤在一起,或许就没那么恐惧、无奈了。
突然,二重楼里头邻居家里的狗凶猛的狂叫起来,夜越来越深,不知怎么了,今晚的星星格外的少,村里的祠堂正对着无助的马大大,她头脑突然闪现出白天大人们说的诡异的离奇故事,说上个月隔壁的糟老头死后经常三更半夜回家看望孙子,闹得家里人晚上经常听到开门声和厨房里的碗砰砰啪啪的响声。此时,马大大心里一噔,全身毛骨悚然,她望望天,又看看从远处传来的狗叫的地方,又看看幽深的祠堂。她吓得差点晕过去了。于是,她又想到了用死来解决这可怕,无望的现状。她想,我死了是不是就不用受到那么多的害怕,是不是他们就开心了,反正活着也是吃不饱,总是受到谩骂和毒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该死的生活?想着想着,或许是思绪太乱、太复杂了,马大大居然含着泪睡着了。等到第二天,马大大用力的睁开她那早以浮肿的眼睛,看到全部人都走完了。
马大大的童年就这样在伤害与痛苦中稀里糊涂的过去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马大大的父母积累了一些钱财,于是,马大大的家里从落后的农村搬到镇上,在镇上开了家批发店,日子也过得红火起来,马大大也上了初中,或许正是女孩的发育时期,马大大鼓出了小小的胸脯,又或许是小时候有太多的痛苦悲伤的事,脸色略显苍白,但是眼睛大大的且很清澈,五官线条亦很美。
在学校里,因大哥以前也在这里读书用功,成绩优秀,毕业出去了之后,老师还印象深刻,托大哥的福,马大大在学校就被老师看重,说是谁谁的老妹且又是哪位老板的女儿,再加上长得不错,颇受欢迎。所以,马大大有更多的机会去做领操员、播音员、、代表学校去演讲等,马大大变得有点出名了。值得更惊讶的是,马大大居然恋爱了。初恋总是美好的、单纯的、羞涩且略带点冲动。马大大也不例外。起先,马大大为了不让老师与父母知道,私底下就与男友串通好不要公开。又或许是害怕伤害,害怕小时候的悲剧再发生,也知道后果的严重性,所以她忍着。然而,天公不作美这种状态维持不了多久,有一天,马大大的小男朋友跟她吵了一架,说自己再也不想这样子了,他说他也想像别人那样牵牵小手,在草坪上互相靠着聊天天,他说这种最基本的美好他都没资格拥有。中午,马大大在广播室说着说着就说出了自己恋爱的事,因为她爱那个男的,她不想失去,她也忍耐了好久,也想去谈正常一点的恋爱。同学们都惊讶不已,还引起了学校的轰动。然而,她却丝毫不惧怕,或许也早有心理准备。
马大大被送回家了,好像是说送回家反省一个月。那么丢脸的事,马大大的父母自然也不会轻饶她,流言总是传得那么快,一条街的人都在说谁谁的女儿在学校谈恋爱啦,约会被捉到送回家啦。一人说一个版本,话越传越变味,也变得越来越恶心。马大大的父母觉得超级没有尊严,干脆不让马大大出门,把马大大锁房间里头了。但是这一次,她丝毫不惧怕与无奈了,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遇到问题总想着以死来解决了。晚上,父母逼着问是哪个男孩,家里是干嘛的,成绩好不好,或许怕伤害到那个男的,马大大选择什么也不说。父母见什么也问不出,最后终于还是怒了。像头猛虎一样嘶吼到:“丢不丢人啊,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看人家把我说得怎么样啦,没出息的败家女活着有什么用,干脆死了算了。”毒打对她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但是这种恶狠狠的话语比起毒打更使她痛心。那些话语经常回荡在她的脑海里,她开始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在房间里封闭了差不多一个月,从轻度抑郁到重度抑郁,最后精神失常了。父母见状,就产生了不要她的念头。
她猛的从噩梦中惊醒,父亲拿着一把刀闪到了他的眼睛,虽然有点精神失常,但是见到父亲拿着刀向她走来,马大大知道她离鬼神近了一步。她紧张的后退着,在紧张与迷乱中摸到了一个存钱罐,大声的喊了几声,汗也从两颊流了下来,看着父亲一步步逼近,她拿起存钱罐砸向父亲的头,趁着父亲有点昏迷,马大大冲出了囚禁了她一个多月的房间,冲到了另一个世界。
马大大在血泊中一动也动不了了,但是她开心的笑了,于是,她又想到了死,但她没想到这次是真的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