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深秋的梧桐叶铺满美院操场时，林晚晚总能在画室窗台发现装着银杏的玻璃罐。叶片背面用针尖刻着经纬度，连起来是清华建筑系的坐标——那是周述白在剑桥交换期间寄来的第十七个秋天。
此刻林晚晚站在清华图书馆的穹顶下，望着阳光穿透哥特式彩窗，突然想起2005年的某个午后。十七岁的周述白趴在老宅阁楼地板上，用圆规在叶片刻下第一组数字："这是香樟树的地理坐标，等它们飘到英国......"
话音被阁楼木梯的吱呀声掐断。周雨宁举着冰淇淋冲进来时，周述白慌乱中打翻墨水瓶，黑色汁液在少女的白裙上绽出泼墨山水。后来林晚晚在洗手间搓洗裙摆，发现他悄悄塞进来的新衬衫口袋里，藏着片刻有"WW"的银杏叶。
"同学，闭馆了。"管理员的声音惊醒了记忆。林晚晚合上《建筑光影美学》，发现书页间夹着片金箔压制的银杏。借阅卡最新登记栏里，"周述白"三个字力透纸背，日期是她去年生日。
此刻剑桥的雨正淋湿周述白的图纸。他握着刻刀的手突然停顿，枫木模型梁架上细小的"WW"字母已刻到第89处。导师推开工作室的门："周，有你的加急件。"包裹里掉出的玻璃罐滚到脚边，2010年的银杏叶上，林晚晚用丙烯颜料画着他们初遇的琴房。
2006年校庆联欢会那晚，林晚晚抱着素描本躲在礼堂后台。周述白作为毕业生代表在台上调试幻灯片，白衬衫被投影仪照成深蓝色。当《月光》的前奏意外响起，他转身撞见抱着道具银杏树的她，耳垂的朱砂痣在追光灯下红得刺眼。
"帮我个忙。"周述白突然把激光笔塞进她手心。林晚晚握着发烫的金属外壳，看他修长的手指在控制台上跳跃。当三维建筑模型旋转到穹顶结构时，她发现那些钢梁的排布竟是她素描本上的银杏叶脉。
礼堂突然陷入黑暗，人群中爆出惊呼。林晚晚被台阶绊倒的瞬间，周述白的手掌垫在她后脑勺，薄荷气息拂过鼻尖："小心。"他们在应急灯亮起前迅速分开，唯有地上交叠的影子里，他的小指还勾着她裙摆的流苏。
此刻图书馆的钟敲响七下，林晚晚摸出震动的手机。周雨宁发来张泛黄的照片：2007年寒假，周述白站在覆雪的香樟树下，指尖悬在刻着她身高的标记上方。她这才发现每道刻痕旁都有极小的时间标注，最新那行写着"剑桥的秋天是否够得到你的画板？"
夜风卷着银杏扑进窗台，林晚晚突然想起大二那年深夜。她在美院楼顶画星空时，无人机突然拖着发光的银杏叶阵列掠过夜空。保安的手电筒光柱下，周述白从阴影里走出来，石膏模型沾着夜露："建筑系作业需要人像模特。"
那晚的速写本上，他锁骨处的阴影被画成振翅的蝶。凌晨三点雨落下来时，周述白用浸透松香的外套罩住两人。他们在雨声中分享玻璃罐里的姜糖，直到东方既白，谁也没发现罐底用糖纸折的星星里，藏着句"任经纬交错，此刻归零"。
此刻伦敦正在下雨。周述白摩挲着刚完工的建筑模型，微型玻璃穹顶里悬浮着九百片金箔银杏。当他将最后一片刻着"2011.11.11"的叶子放入底座，远在北京的林晚晚正打开新的玻璃罐——里面除了今年的银杏，还有枚沾着水泥灰的银扣，内侧新增的刻痕组成笛卡尔坐标公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