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访谈(一):舅舅们的大半生

我从未谋面的姥姥生育了九个儿女,四男,五女,老妈排行第七。

这个十一假期我们从北京回山东老家,应老妈要求,陪她去看望了自己的兄弟姐妹。

其中四个舅舅生活在一个叫大栾家的村庄里,也就是母亲的娘家。等走完了四个舅舅家,看到了舅舅们晚年迥然不同的生活状态,不禁心生疑问:同一个村庄、几乎相同起点的四兄弟,为什么在晚年的生活状态会如此不同?通过我的观察和老妈的叙述,部分的解答了这个疑问,我认为对于一个家庭的成长变迁有一定的借鉴意义,是以为记。

首先定义一下我眼中的中国乡村良好的晚年生活标准:65岁之后仍然有稳定的经济收入。

我将从几个方面来综合解读造成舅舅们晚年生活境况迥异的可能性因素,由于影响因素的考察主要是来自老妈和我对于舅舅们的了解,暂时没有当事人的参与,因此也可能存在偏颇。以下凡涉及评分内容,满分均为10分。

简介

一、大舅:目前经济情况评分6分,居住环境评分5分,综合排名第3。

1、现状描述:大舅目前80岁,育有2儿2女。去到大舅家的时候院子里还养着羊,舅妈的老慢支一直没有医治,根据老妈的描述,大舅现在手里并不是没有钱,但是现在的钱是只出不进,因此不敢花钱。手里的钱是为最后的终老做准备的。

2.结婚时家庭基础:有3间房子。

3.勤劳程度评分:9分。

4.一生中主要收入来源:种地。养猪养牛。小生意。木匠。

5.人生重要事件:

大舅在不到50岁时帮自己的2个儿子在村子里起了新房、娶了媳妇,这是他人生的2笔重大支出。

6..配偶情况:文化程度评分2分。大舅妈在家庭中没有发言权,对大舅的话言听计从,也并没有太多的表达欲望。

 2年之前就曾听老妈说大舅妈有憋气的毛病,那时候我判断是慢性支气管炎,经建议她去医院看一下。这次再去他家,刚进门寒暄几句,大舅妈就开始絮絮叨叨跟我诉苦自己喘不上来气的老毛病越来越重。2年过去了,很显然她并没有去医院看过。我当时感到很意外,因为这个疾病往往是秋冬发病,如果控制的好并不会对生活质量有太大的影响。可是如果不去医院,自己在家硬抗,或者用偏方,那肯定是迅速加重的,活动量大以后呼吸困难是必然的。通过聊天,我基本判断她自己是没有能力去医院看病的,而大舅和4个孩子目前看来也不会带她去医院看病。

7.对子女的教育观念:4分。那时候的乡村,对于子女的教育,尤其是女孩,是非常不重视的,大舅家的4个孩子并没有读太多书,4个孩子最高学历高中还没有读完。

8.子女对于父母的经济支持:2个儿子在同村务农,2个女儿在当地市里生活,4个孩子的经济条件一般,没有给予2个老人太多的经济支持。按照老妈的说法,4个孩子对于父母的经济支持就是在过年的时候给父母一些钱(按照农村习俗,每年每人1000的话就是很多的了),平时过节的时候送些牛奶、酒之类的物品。

点评:典型的中国式农民生命轨迹,年富力强的时候挣钱养家,帮自己的儿子成家立业;年老后劳动力丧失,收入中断,子女没有提供有力的经济支持,导致晚年虽然吃饭无忧,但是在面对疾病时没有能力治疗,整个晚年生活略显窘迫。

二、二舅:目前经济情况评分4分,居住环境评分4分, 综合排名第4。

1、现状描述:二舅目前76岁,育有1儿1女。去到二舅家的时候两个人正在院子里干农活,停下来跟我们聊天的时候能看出两个人非常劳累。老妈说二舅现在经济是4个兄弟里最拮据的。

2.结婚时家庭基础:有1间房子。

3.勤劳程度评分:9分。

4.一生中主要收入来源:种地。果园。

5.人生重要事件:

4年当兵经历。

14年的村委书记经历。

任村委书记期间重新起了7间新房,其中5间用于给儿子娶媳妇,这也是二舅一生中的1笔重大支出。二舅妈前2年脑梗,到医院治病花了不少钱,所幸二舅妈目前恢复的还不错,没有什么明显的后遗症。

6..配偶情况:文化程度评分5分。在家庭中有2/5发言权,能够左右二舅的决定。

二舅24岁当兵退伍回到老家之后,曾连续14年在村里做村委书记。带领全村人做了不少事情,根据老妈的描述,二舅在做村委书记期间非常有威望,深得全村老小的信任,但是二舅妈一直觉得村委书记这件事情是白出力的活儿,因为经常顾不上家里。就在二舅做村委书记的第14年末,二舅妈抱怨二舅总是在忙活村里的事情,不能很好的顾及到自己的小家庭,最终劝说二舅卸任村委书记。比较讽刺和悲剧的就是,在那之后做村委书记的人在65岁有都会领退休金,而二舅由于没有赶上那最后一年,虽然为村里付出了14年,可在年老时并没有受享受到退休金福利。二舅曾为此多次上访,无果。二舅和二舅妈对于这件事情非常不愿提及。可是根据老妈的叙述,他们心里其实是非常后悔的。另外老妈提到了二舅妈虽然心底善良,但是在处理和公婆及兄弟姐妹的关系时常常显得目光不够长远。

7.对子女的教育观念:4分。1儿1女学习都不错,可是由于二舅和舅妈对于孩子的教育没有给予足够认可,两个人在高中毕业以后二舅就没再供养他们继续读书。我还听说他们的儿子在高考前一天还被二舅安排干了一天的重体力活,导致第二天高考发挥不佳。

8.子女对于父母的经济支持:儿子在同村务农,女儿在市里生活,2个孩子的经济条件一般。他们的儿子有2个孩子,大女儿今年刚刚研究生毕业,儿子还在读大学,经济压力大。因此2个孩子对于他们的经济支持也非常有限。

点评:年富力强的时候挣钱养家,帮自己的儿子成家立业,虽然做了很久的村委书记,但是由于二舅妈目光不够长远,劝说二舅主动卸任了村委书记,错过了享受退休福利的机会,一失足成千古恨;年老后劳动力丧失,收入中断,子女没有提供有力的经济支持,导致晚年生活非常拮据。


三、三舅:目前经济情况评分8分,居住环境评分8分, 综合排名第1。

1、现状描述:三舅目前68岁,育有3个女儿。家里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电脑、无线网等一些现代的设施非常健全。去到三舅家的时候三舅在修建自己种的葡萄,舅妈在院子里晾面粉。我们临走前又给我们带了各种老家特产。三舅家给人颐养天年的祥和感。

2.结婚时家庭基础:有3间房子。

3.勤劳程度评分:9分。

4.一生中主要收入来源:种地。.果园。磨坊。养猪。

5.人生重要事件:

在二舅任村委书记期间曾得到机会外出学习果木修剪技术,成为了村里人的果木专家,帮助大家修剪果树,

1年后村里拍卖果园,三舅当机立断以极低的价格拿到了果园,之后苹果丰收,价格上涨,三舅赚了一大笔钱。

赚钱之后三舅翻修了了家里的房子,购置了拖拉机、摩托车。

之后管理果园收入也不错,又买了邻居家的房子重新装修,准备给未来三个女儿回娘家时居住。

买了房子以后又先后在空置的房子里养过猪,办过家庭磨坊。

供三个女儿读书至大学毕业。

三舅妈8年前做过脑膜瘤手术,今年又做了肾囊肿微创切除手术,但据说都是3个女儿花钱治疗。

6..配偶情况:文化程度评分7分,在家中有1/2发言权。

三舅妈在4个舅妈中甚至在那个村庄里都属于人情练达的典范,用我们老家话说“”会来事儿“”。不管是兄弟姐妹还是邻居,有需要帮忙的也乐意帮。小时候到舅妈家拜年,舅妈给我的印象就是热情好客。

7.对子女的教育观念:9分。3个女儿学习都不错,三舅和舅妈全力支持她们读书到大学毕业。

8.子女对于父母的经济支持:2个女儿在青岛,1个女儿在当地市里,3个人的经济情况都非常好,也很团结,对三舅和舅妈的经济支持也很慷慨;舅妈两次看病的钱以及三舅最近一次房子的装修都是3个女儿出资解决。

点评:三舅和三舅妈两个人的观念都很好,年轻时候敢想敢干,在很多人生的关口都作出了正确的选择,自身积累财富的能力比较强;财富积累后有魄力继续投资;对于3个孩子的教育也非常成功;虽然晚年不再有经济收入,但是依靠女儿们的稳定支持,也有很好的晚年生活。

四、小舅:目前经济情况评分6分,居住环境评分6分, 综合排名第2。

1、现状描述:三舅目前63岁,育有2个女儿。去到小舅家的时候两个女儿都在家里,小舅在陪外甥,小舅妈几年前因病去世。

2.结婚时家庭基础:有3间房子。

3.勤劳程度评分:9分。

4.一生中主要收入来源:种地。木匠收入。种姜。

5.人生重要事件:

小舅一直在做木匠活,后来又接手了三舅的磨坊,收入一直处于中上水平;

几年前小舅妈因为重病花了不少钱,后来去世。

小舅2年前骑摩托车时车祸骨折修养了一段时间。

6..配偶情况:文化程度评分7分。在家中有3/5发言权。

小舅妈的文化程度也比较高,人情练达仅次于三舅妈。小时候去小舅家,总觉得他们家干净利索得不像是庄户人家。让人心痛的是小舅妈3年前因为重症肝炎去世了,而之所以由慢性肝病转变成重症肝炎很大原因是因为小舅妈讳疾忌医,不想让大家知道自己有肝炎,所以一直偷偷摸摸在土郎中那里拿药,导致了延误了病情,提起这一点就常常让人唏嘘。

7.对子女的教育观念:8分。2个女儿学习还可以,都是大专毕业。

8.子女对于父母的经济支持:1个女儿在威海,1个女儿在当地市里。2个人的经济情况都不错,平时对于小舅的经济支持也不吝啬。

点评:小舅和小舅妈的生活本来是非常好的,但是由于小舅妈的离开对家庭造成了很大的打击,而造成这件事情的根本原因我认为是小舅妈对于慢性肝炎的误解,以至于犯了致命性的错误;近几年小舅又开始出去接木匠活儿,但是年纪渐长,体力不如以前。

启发

1、如果可能,尽量让自己在年老后仍然有稳定的收入。拥有不依附于子女、经济独立的晚年生活并不容易,却值得我们每个人去努力,因为没有人想要没有尊严的老去。

2、重视教育。一个家庭良好的教育不仅是造福子孙后代,自私点说,还能让自己在晚年的时候有可能有强力的支持。

3、借用老妈的原话“一个好媳妇能让家里富三代,一个坏媳妇能让家里穷三代”,综合几个舅舅们的配偶的表现,这句话有一定的道理。当然男主人的见识、眼光同样重要。对于未婚人士,不管是男是女,挑选配偶真的是一门技术活儿,事关一个家族的兴衰;对于已婚人士,两个人尽量一起学习成长,共同拥有好的观念;如果不能,那也请不要拖另一半的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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