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眉梢镀有爱情奔袭的弧长

你的眉梢镀有爱情奔袭的弧长

黄昏,又一个临近假期的黄昏。

数百年前,也有许多人感慨这一时刻的黄昏,“梧桐更兼细雨,点点滴滴,到黄昏,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思绪怀人,古来大抵相同。

离这堂课的结束还有十五分钟。清雅的海棠花已经零落尽了,道路两边的梧桐因为不大不小的风雨而簌簌声不断,摇曳的不止是婆娑的树影,亦是她林苛心底有关于杨欣的所有记忆的剪影。

无论过去多久,她最怀念的仍是杨欣站在她身旁欣慰地微笑,以及他不远千里奔袭过来的模样,风尘仆仆里有刻骨铭心的爱意,有那种“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填”誓言般的动容。

时间变得冗长,林苛一遍遍打开手机,可时间仅过去一分一秒。

屏保是杨欣的侧脸照,过后P上去的阳光打在他的面孔上,面容变得温柔无比,眼神里满满的全是情意。

“苛苛,五一去哪里浪啊?”室友查看着余票戳了她一下。

“我……”还不知怎样言语出自己心中欣喜的尴尬,早有旁人善解人意地道出她羞于启齿的小心思。

“人家当然要去见男朋友啊。”单身狗特有的酸腐气息弥漫在空气里。

“抛下自己的室友去私会情人,该打死。”室友开始毫无边际地遐想,连见面时拥抱的力度、眼神迷离的程度都谈论的惟妙惟肖。

幸福不是很难,有的时候身边人的幸福,也有余散在自己的生命里。若以善良的内心善意地捕捉,自己也会被余情温暖。

“从新疆到天津,横跨整个中国的浪漫私会啊。”

林苛的脸微微泛红,“好好上课,小心咱们被老师给请出去。”

室友哪肯放弃这个消磨时间的话题,依旧喋喋不休。

盼望随着时间的迫近被逐渐拉扯到细长,即断未断的藕断丝连里人总是备受煎熬。

东经73度、北纬42度交汇处有座异域小城,名叫阿克苏。那里不比江南,但有着“塞外江南”的美誉。

因为有内流河的哺育,那里有着两岸草木葱茏、绿水潺潺的模样。

暮春,改良后的杨柳也有江南柳条随风摇曳的别样,等四月柳絮纷飞,人们躲着容易迷眼的白絮步履匆匆在小南街上。等到深秋,金黄色小巴掌挂满胡杨树,在湛蓝色天空地映衬下,风声澄了现实与梦幻的界限,金黄的叶子仿佛镶嵌在湛蓝里,如同童话步入郊外的城堡:浪漫,神秘,纯粹,又赋有震慑人的魔力。

林苛就是在那座小城被白雪覆盖的某一日和杨欣定情的。

除去寻寻觅觅的等待,坚定不移的期盼,确认过眼神后奋不顾身地拥抱与陪伴,尔来一千零二十四个日夜矣。

越长大越不知道梦想是什么,但曾经都为它奋不顾身过。

梦想总是与温馨的环境相冲突,使年少的人们难以取舍,以至于一遍遍追问老天该何去何从。

8月,林苛的录取通知书在走动的绿箱子里日夜兼程地赶至,它躲过了拥挤的物流通道,躲过了意外燃起的熊熊烈火,躲过一切可能延期的祸因如期而至。

林苛是放不下杨欣温暖的臂弯的,但她总有一种危机感。感情总会因为不能相互提携而陷入生活的泥泞,耗尽耐心、冷却热枕。天长地久后,发现曾经那么优秀的人怎么就成了现下的如此平庸。

那段至纯挚爱的情意参入柴米油盐酱醋茶后,逐渐变得五味杂陈,连喜爱的衣袖上也沾满了油渍,粘稠抹之不去。

那个年纪不是爱幻想,是对未来报有太多期望,总怕有一刻的选择会使生活变轨,然后遗憾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总之,患得患失是真,伤心是真,不妥协也是真,想要自由更是真。

林苛拗过杨欣地劝阻,也不顾父母的担忧,将志愿填到了五千里外的滨海。

陌生,总能给有故事的人一个缝隙去成长,对过去或忘记或铭记,最后在平静心绪的基础上慢慢开始认真生活。

杨欣来车站送别。离别和时间一样,没有人能阻止得了。

人们总是把离别说成无可奈何,其实哪里是非要离开不可呀,只是因为心里装下了其他,足以与曾经的种种美好相庭抗争而已。

火车的汽笛没有像书里写的那样响起,人们也没有追着缓缓开出月台的火车慢跑,所有的离别都静悄悄地发生着,任由内心的向往把自己拉扯到远方。告别,是和自己再说说话,劝自己把不甘心全都放下。

行李箱“哒哒”的声音最是清醒,好像什么对它来说都无所谓。

每离站台近一步,林苛的歉疚就会深一度 。

或许她该听从父母的话,留在家乡一日三餐由他照料,然后四年之后修成正果。

那时午后的阳光那么温暖,他站在光里那么美好,肩膀比两年前宽阔了许多,手掌也厚实了许多。停在这里真好,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她必须增长知识与阅历,才能做好他的另一边天。林苛最后这样说服自己。

拥抱,原本陌生的气息相互碰撞,每一丝空气都在痴缠。

“在那么远的地方,一定要好好的。”句末的抖音是不是哭泣地隐忍,林苛好生心疼。

“嗯。你一直都在我的未来里。”不管我将来会走多远,能飞多高,我依旧是你那个为一个感性的选择题而哭闹不止的女孩。希望你不要变,希望我累了回头一瞥时,你依旧是那个让我无数次心动的男孩。

我的未来里全部都是你,只是我现在还不是最好的自己。我怕我配不上你,所以要去远远的地方偷着成长,等有一天足够惊艳到你,然后回到那个小小的城,自信地和你厮守一生。

“你要每天都想起我,不准和其他男生暧昧不休。”誓言是为了让对方相信你,而叮嘱则不同,它没有怀疑的那一面参杂在里面,句句唠叨中全是爱衍生出来的温暖。

“嗯。那我要是忍不住寂寞……”

“不管你走到了多远,心在我这里就好。”

“意思就是说,允许身体出轨但不允许精神出轨?”

沉默,是一段长长的沉默。

“差不多。每个人都有被美好吸引的权利,如果那样,你没有错。不过,我会努力变得更好,让你目不转睛。”少年微扬的嘴角有着苦涩的坚信,那一刻,林苛仿佛身临其境在美好虚设的未来里,玫瑰花瓣纷飞在整个山岗上,少年静静地立在山腰望向自己。

林苛的眼睛湿润了。

在热血沸腾的青春里,每个人都渴望自由,都会为远方躁动不已。他站在原地默默守候,他给了她最大限度的自由。他默许自己做她的港湾,有朝一日她完成了自己的梦想,她疲倦了自己的远方,她渴望回到故乡。

那时,他仍在这里,亦如她离开时的模样。

我还是很喜欢你,如春风十里,默许归期。

林苛在黄昏里一次次想起杨欣,猜测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乃至每一次心跳。

设备上的指示灯一盏盏熄灭,离下班还有十五分钟,但办公室里的人都规规矩矩地忙着自己的事情。难道今天该和往常一样吗?难道只有自己一个人在为假期地到来而暗暗自喜吗?

杨欣一遍遍打开手机,修长的十指催促着时间流淌,但它仅流走一分一秒。

他为了这场久别后的重逢酝酿了许多情话,就连语气都在心底拿捏了好几遍。

最怕时间荏苒,荏苒着荏苒着,热情就蹦不住了,信心一丝一缕地瓦解。

留住一个人,并不是要限制住她的步幅。要让她相信自己永远都在那里,要给她满满的安全感;要努力变得善良,原谅她做出的每一次残忍的选择;要注目她越来越美丽,让她相信自己是他的唯一。

不问归期何时,不论人海如何,映入眼帘的那一眼,只能是彼此心心念念的脸。

那一年冬天,阿克苏下起五十年一遇的大雪。也不知道雪是如何下的,只是一觉醒来,小南街被白雪覆盖。沿街的榆树枝上全是冰溜子,风很刺骨,车子小心翼翼地彳亍前行。

杨欣在二楼的麦当劳补着作业,高考在即,其余的一切都是浮云。这是左脑说服右脑的措词。

咖啡或许苦涩,但远不及生活的千万分之一。杨欣仰头饮下提神的液体,余光透过钢化玻璃又瞥见了那个女孩。

她从对面的英语补习班出来,整个人被羽绒服包裹得臃肿。她匆匆拉起躲在后面的棉衣帽子,手插进上衣口袋里闷头就走。

杨欣一下午焦躁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下来,他惊觉这一切变化的前因后果。或许朋友说的对,在家里复习得好好的,偏要跑去麦当劳坐一下午然而刷不了几道题,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问题的症结就是林苛,一个邻家女孩。

他预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急忙走下楼梯。

你说一切都是偶然,但那不过是你刻意为之的推脱。就像命运是成功者的谦虚,是失败者的借口一样,说什么都是在掩饰,都是在别人眼里塑造着自认为该有的形象。

果然,闷头走路的林苛滑倒在一家牛肉面店门口,路人从她摔倒的姿势里得出教训,不断矫正自己的动作,为避免尬人的闹剧发生在自己身上。

林苛被这一摔爆发了一整天的愤懑。该死的英语怎么有那么多的生词,老师婆婆妈妈的说个不停。那个死肥死肥的男生非要黏过来没话找话吗,笑什么笑,下个摔倒的就是你。

“你没事吧?”少年一低头,林苛的牢骚顿时销声匿迹。她攀寻着杨欣的手臂站起,红着脸道谢。

“没有关系,我们是邻居啊。”你记得吗,我们是邻居的。

杨欣料想她会摔倒,因为那个牛肉面店门口结的冰溜子,在一下午的时间里让四五个人吃了亏。面对四仰八叉的尊容,他也不厚道地笑了几次。

他希望林苛摔倒,虽然这样不厚道,但是只有这样故事才能开始,即使没有结局也挺好。

开始,总是酝酿了很久才会被发生,不管你有没有在意过,总有一个人为了两个人的遇见默默地坐着什么。

杨欣对那个店老板喋喋不休,他希望老板可以在门口竖起一个“小心地滑”的牌子,这样就不会有人摔倒了。

老板最终识破了小青年的目的,他想在自己的女孩面前扮演一个英雄的角色,让她相信她就是自己的全部世界,他愿意为她与另一个世界谈判。

老板看着林苛笑而不语,叫儿子把放在煤堆里的那块黑漆漆的拍子竖在门口。“年轻人,这下可以了吧?”

杨欣像瞬间泄了气的气球,频频点头。他忽然拉起林苛的手推门出去,一刻也没有停留。

她竟然没有挣脱他的手,或许她仍然沉浸在某种感动里,关于他制造出来的感动。

自那以后,他像历史上的圈地运动一样逼近她的世界。

时间最是恬不知耻,越是叫它滚蛋它越是走得特慢。

所有人都看出了杨欣整个下午的魂不守舍,到了某个年纪,大家会默许一些蠢事发生,并为此命名叫做浪漫。

终于等到下班,他和同事草草打完招呼,争分夺秒地跨出办公室大门。

这天,他第一次路怒。

杨欣冲着前面的司机大吼能不能来一脚油门,跟龟速似的。他知道林苛一定不喜欢这样大大咧咧的自己,一想起她,他更觉得挡在他们面前的这些人和山海都很可恶。

如果有瞬间就能转移的机器,他杨欣一定会斥资买一台,冷不防地启动起来,去千里之外看看那个叫自己牵肠挂肚的女孩在干什么。

回到家里,杨欣从衣柜里捡出几件衣服塞进行李箱,心里快速地列出必带品list,然后一件件丢进箱子里,在心里划去它所占据的位置,把腾出来的位置通通留给那个将要见面的女孩子。

有一条快速路通向机场,杨欣驱车走上这条路时,星辰已布满夜空。

窗外万家灯火通明,隔着不一样的玻璃色块,仿佛散着发饭桌前菜香的味道。

“喂,我即将会在一万米的高空、以九百公里的时速靠近你,苛。”夜已深,候机厅里异常冷清,但杨欣一点倦意都没有。

“我知道,等明天太阳一出来,我们就又在同一片天空下了。”林苛躲在卫生间的隔间里,宿舍早已断电,为了不吵到室友也为了能继续甜蜜地隔空喊话,她必须得忍受凉风入侵单薄的身体和悬浮气味颗粒带来的刺鼻。

“你要去机场接我嘛?”男孩偶尔撒一次娇,就会引起女孩的溺爱,有想给猫咪顺毛的冲动在林苛的心里痒痒。

“当然啊,我明早去找阿姨就说肚子疼要去医院,让她给我开门。”周密的计划成熟于胸。

乘务员催促关机的声音传来,杨欣恋恋不舍地告过晚安,关上手机。现在连人人都稀罕的空姐也变得可恶了,杨欣戴上眼罩,平复好心绪静等漫长的八小时过去。

确实,不论人海如何,映入眼帘的那一眼,一定是彼此心心念念的脸。

林苛递上精心包装过的玫瑰花束,她知道杨欣来不及买花,但是他的心里一定会认为那是对她的一次亏欠。

她不想叫他觉得不圆满,于是自己买了花,让杨欣郑重地送给她。

杨欣松开手中的行李箱拉杆,接过那束花,转过身整理好自己的衣袖和前额上的碎发。然后转过身面对林苛,他微微虚着眼神说:“这束花连同本人一起送给我的小仙女,怎么样,喜欢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林苛遗忘了本能地呼吸。

“喜欢啊,都收下了。”

最是那低头的深情一吻,好似填补了千千万万遍心底想要呼之欲出的渴望,它的温暖,如同所有的荆棘鸟最终着陆在爱的港湾一样,安全,满足,又恋恋不舍。

我好想让你熟悉我所熟悉的每一寸土地,想让你熟悉我所认识的每一个人,这样,即使离别不可避免的到来,我还能在你离开后、在你留给他们的映像里、在他们的眉梢处窥伺出你的痕迹,就不至于孤独。

好想成为你手中紧握的那杯奶茶,滚烫被硬纸页削减,但到你手心里的是它全部的余温。就好像我有多重面孔,或狡诈,或阴柔,或连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定义它,但留给你的那一面一定是我全部的柔情。

天津之眼凭借着海河的辽远变得有些庄严,封闭的车间慢慢上升,外面的灯光把玻璃照得通红。

林苛依偎在杨欣的怀里,为了这一刻的到来,他不愿千里奔袭而来,她推掉手中所有的安排。

他的眉梢显然镀着奔袭的疲惫,可心跳是如此地欢呼雀跃。

她伸手抚上他的眉梢,指尖略感他眉毛质地的生硬,他的眉型弯弯,这是他们这场爱情的弧长。

一生,总该为什么奋不顾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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