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壁战后,东吴三路出击,进攻南郡、瓜分江夏、长沙的同时,亦不忘记北上抢占合肥……
江陵之重,前文已有提及,在此不再熬述。抢占江夏、长沙旨在占据鄂县、沙羡、州陵、巴丘等长江上游重要的战略据点,因为扬州位于长江下游,并无险要的地理优势。
然据《三国志·刘馥传》中载,“馥既受命,单马造合肥空城,建立州治……”
换言之,合肥即是一座新城,孙权却是为何如此执着此地,几次三番北上讨伐?
建安五年(200)孙策趁袁、曹官渡对峙之际,遣庐江太守李述,截杀扬州刺史严象,其目的旨在抢占横江北岸。
据载,长江下游渡口有二:一是瓜州渡,京口与广陵之通道;二即横江渡,历阳与采石之通道。
采石矶,即牛渚山,属南京西南之屏障,有「宁芜要塞」之誉。而北岸之历阳,亦属江淮水陆之冲,淮南之藩维、江表之保障,兵家必争之地。
故刘馥在继任扬州刺史后,面对横江渡被孙策重兵驻守,为防备东吴西进,唯有退而将州治改建在了合肥。
合肥因淝水、施水在此交汇而得名。
无论是由水路经淝水、施水下巢湖,过濡须入长江;抑或由陆路,从寿县过小岘山、昭关、含山县,直至北岸之和县,皆需途径合肥。
曹操得之,则扼江南之咽喉而捬其背矣。而孙权得之,西可问汝南、唐河,北可向寿县、徐州,进而直逼中原腹地。
原本由历阳入巢湖,可直逼淮南寿春。
然而合肥的出现,却将北上之路拦腰斩断,而止步于巢湖一线。可以说,合肥城的建立,代替了历阳的军事地位,成为新的淮南水路之要冲,‘淮右襟喉,江南唇齿’。
东吴欲行北伐,唯有三条路径,分别是北上襄樊、西进合肥,以及东入广陵。
然纵观东吴历史,分别于208年、215年、233年、234年、253年五次北伐合肥。东吴却是只关注中路合肥,而对东西二路视而不见……
东入广陵需从江都北入水道,由中渎水过精湖,经射阳,出广陵而入淮河。然中渎水道及接连湖泊,地势低洼潮湿,以致湖沼纵横,受季风、雨量影响,时有干涸淤塞,因而水道难行。
且《三国志·吕蒙传》中吕蒙曾对北上广陵评道,“徐土守兵,闻不足言,往自可克。然地势陆通,骁骑所骋,至尊今日得徐州,操后旬必来争,虽以七八万人守之,犹当怀忧。”
即徐州地势平坦,并无险要之势可守,更利于北方骑兵长足驰骋。
对于东吴而言,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防守异常困难。
故《明帝纪》曹叡曾言,“先帝(曹操)东置合肥,南守襄阳,西固祁山,贼来辄破于三城之下者,地有所必争也……”反而对东线徐州防线,并未慎重其事。
至于北攻襄樊。
由于汉水至襄樊后,水道折而向西。无法继续由水路挺近中原。而陆路攻城,东吴却是不占据优势,进军难度相对于合肥而言,可谓短绠汲深。
且襄樊以北即是南阳郡。南阳北临伏牛、桐柏山脉,中有方城隘口,不仅路线单一,且直面许都,必定遭受曹军最为强烈地抵抗。同时北上襄樊,东吴亦要防备西面蜀汉南下暗袭江陵。
毕竟当年关羽北伐襄樊,东吴尝背后偷袭,孙权亦恐蜀汉如法炮制。
而对于曹军而言,只需坚守襄樊的同时,行围魏救赵之计,南下反攻合肥,威逼都城建业,孙权亦唯有回军支援而已。
换言之,合肥于建业,等同于襄樊于许都,属于东吴帝都建业的防御重镇。合肥在曹军手中,孙权亦不得不将军事主力驻扎在淮南地区,以防备曹军随时兵临都城下之囧境。
且合肥位于施水、肥水连接地段。经人工开凿疏浚,使得肥水与施水、巢湖与濡须之间相互连通,进而贯通江淮水道……
曹操数次南征,皆由邺城经白沟入黄河,再由阴沟水、蒗荡渠、经濄水,抑或颖水而入淮河,后由芍陂、沿肥水即可至合肥;而合肥以南,西有皖西山地,东有江淮丘陵。
唯有经施水入巢湖,过东关出濡须,方能直达长江。
而孙权如果占据合肥,不仅可阻断曹军南下皖城,以避免对东吴长江中游重镇之威胁;向西经庐江郡之六安,沿大别山北麓,兵锋更是直指豫南诸郡,并且沿途并无大川阻隔,对中原腹地极具震慑。
故合肥实属「锁钥之交」,是淮南之中心,诸多道路汇聚之交通枢纽。
然孙权虽执著于合肥,却因为其先划江自保、再谋求北伐的思想战略,每次北伐皆有所保留,致使北伐之路异常艰辛……
譬如,一战合肥时,孙权围困合肥数月。曹操因赤壁之败,兵力匮乏,援军迟迟未到……
时合肥城墙将崩,岌岌可危。别驾蒋济献计,伪称四万援军已到雩娄,派主簿假扮迎接张喜,并命三名守将带信出城后,再假装偷入城,而被孙军擒获两人。孙权得信后,并未探明援军真伪,便烧阵匆忙撤退。
《三国演义》中,张辽平息军中哗变之情节,亦发生在长社,时间在赤壁战前,与太史慈无关。孙权撤军,亦非太史慈重伤。
事实上,太史慈死于建安十一年(206),不可能出现在合肥之战。
宋谦亦未死于合肥之战。据《吴主传》载,宋谦曾参加了221年的夷陵之战。而乐进、李典、张辽屯兵合肥之情节,实则是在建安二十年(215),孙权二战合肥之时。
换言之,一战合肥并非小说中描写的如此惨烈,完全是孙权缺了些许胆魄而已。
正如赤乌四年(241)春,零陵太守殷礼所言,进击合肥需孤注一掷,配合蜀汉四路出击,‘西命益州,军于陇右,授诸葛瑾、朱然大众,直指襄阳,陆逊、朱桓别征寿春,大驾入淮阳,历青、徐……’。
但是,假若孙权真有如此魄力、胸襟……
当年即会配合关羽、共同北伐,而非选择袭江陵、斩关羽,虽是得了荆州,却与天下失之交臂,以致终生未进合肥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