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相当的乱，用龙蛇混杂形容不如乌烟瘴气来得痛快些！！」如果有人这样描述心理咨询行业，你会是怎样的感受呢？猜想，大抵有这样几种反应：有人愤愤不平，各种回避、防御、抗争，哪怕「乱」是实情；有人灰心丧气，因为对于「乱」早有耳闻，只是不愿意相信；有人幸灾乐祸，「看吧，看吧，我早就说了，这个行业好不了，这个群体更好不了。」

事实上，这说的并不是别的行业，而正是心理咨询行业。

那一段描述是博文《乱象丛生的心理咨询界：杂牌军所主导的世界》中的开篇段落，直指中国心理咨询行业眼下的痛处。为此，我联系到这篇博文的作者——广州医科大学教师陈灿锐博士。所为何来呢？一如陈灿锐博士在另一篇博文中写的：「有人真心在乎这个行业的发展，希望交流讨论咨询界的出路。」

陈灿锐简介：应用心理学学士，华南师范大学中国文化与心理分析专业硕士、博士，师从中国荣格心理分析第一人申荷永教授。现为广州医科大学教师，资深心理咨询师和督导师，华人心理分析联合会理事，心理咨询与治疗委员会委员。

多次参加「中国文化与心理分析国际论坛」「沙盘游戏治疗专业研讨会」「德国精神分析高级培训班」「梦的工作专业研讨会」；其擅长沙盘游戏、梦的分析、绘画治疗、MBTI人格类型、冥想治疗、深层沟通等；接受过《南方周末》《南方人物周刊》《羊城晚报》等媒体采访。

先后在《中国心理卫生杂志》《中国临床心理学杂志》《心理学探新》等专业核心期刊发表论文十余篇；出版国内第一部曼陀罗绘画治疗的学术专著——《心灵之镜：曼陀罗绘画治疗》，并在国内大力推广曼陀罗绘画治疗，取得良好的社会效应。

有不少来访者因接触「邪」的咨询而深受伤害，比如：接触「抚慰疗法」被诱发生性关系而抑郁、被「前世回溯」误以为自己是「仙女」而整日处于幻想状态……。强调心理咨询界的「正」与「邪」，目的很简单：不希望看到想要从业的初学者被误导，更不希望看到来访者被伤害。

Q：在《务必明辨心理咨询中的正与邪：写给未来的心理咨询从业者》一文中，你将精神分析、认知行为、人本主义及超个人心理学、存在主义划到「正」的一类里，似乎新兴的家庭治疗都被排除在外。而据我所知，家庭治疗在世界范围内都得到了不少的认可，国内一些高校的老师也在研究、使用、传播这一流派的理论和技术。在这很想知道，就技术流派来说，所谓的「正」与「邪」，你的划分标准是什么？

A：在我的理念中，家庭治疗从属于团体心理治疗；而在那篇文章，我主要是以个体咨询为主。对于心理咨询从业者，一般的成长路线是先积累扎实的个体咨询经验，有兴趣者再从事团体治疗。所以，这篇文章没有比较各种团体咨询的技术。对于家庭治疗，我并不反对。

关于流派和技术的正邪标准，可能举例子来说明更清晰明了。我就拿精神分析与萨提亚为例来说明好了。

精神分析之所以是「正」，因为它有一套关于心理疾病成熟的解释系统、「相应」的治疗技术、临床检验有效且不断发展与完善的理论。

首先，精神分析的解释系统可以帮助咨询师准确把握来访者的病症、病因、人格特点、成长经历之间复杂的关系；而治疗技术是在解释系统的指导下进行有目的、有针对性的治疗。熟悉精神分析的朋友会知道，弗洛伊德的自由联想、荣格的积极想象、科恩伯格的移情焦点治疗技术，都是与他们对病因的解释相互对应的。比如，弗洛伊德认为自我、本我和超我的冲动导致心理问题，而自由联想技术是为了帮助来访者理解他的自我与潜意识之间的冲突。

其次，在精神分析理论的指导下，来访者的症状得以缓解和治愈。可以说，精神分析的理论和技术经过了实践的检验。我们知道，精神分析从弗洛伊德到荣格、克莱因、温尼科特和科胡特等人，他们都是专业从事临床实践的心理治疗师，这些理论都是在临床中对形形色色的病人所进行的总结。

此外，精神分析学派以无意识中的冲突作为病因的基础上，以无意识意识化作为治疗的目标。在这个基础上，精神分析师们本着治疗的目的，在临床实践中不断地修正和完善该理论，并形成众多分支。

与精神分析一样，人本主义、认知疗法、行为主义，基本都符合上面的标准。

萨提亚之所以是「邪」，它并没有一套关于心理问题的解释系统、相应的治疗技术、接受临床检验和不断修正发展等标准。

萨提亚的理论无非是抄袭和改造其他学派的观点。比如，冰山理论源自于弗洛伊德，沟通模式来源于精神分析客体关系的某些观点，还有源自人本主义的某些理念和完形学派的某些技术。此外，它的雕塑技术和冥想技术与其解释系统并无本质联系。

因此，在我看来，萨提亚的内在体系非常松散、臃肿、甚至矛盾。用这样的理论指导心理咨询和治疗时，他们难以把握来访者症状、病因、经历、人格之间的关系，无法形成清晰的咨询或治疗思路。所以，很多人就抱着「以技术为中心」，打着普世的理念——「爱与自由」为目标进行治疗，这就忽视了个体心灵的差异性，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同时在国内，学习萨提亚非常容易，近乎不需要门槛，什么人都可以成为萨提亚治疗师，使用萨提亚的技术。让他们进行治疗，真是让人担忧！所以，萨提亚被我列为「邪」。

与萨提亚一样，其他被我列为邪派的技术，也有着相类似的原因。

Q：说到派系之争，曾奇峰老师在接受采访时讲：「关于心理的所有科学理论，本质上不应该是完全冲突的。整个人类的派系之争，都是我们的气度和智力发展尚处在低级阶段的表现。」你同意这样的观点吗？此外，我们在心理咨询行业里强调「正」与「邪」的目的和意义究竟在哪呢？

A：对中国精神分析的推广，曾老师做了很好的努力，我个人比较尊敬曾老师。不过在一些观点上，我们存在不同的见解，也曾争论过。曾老师这个观点，我想还是要等千百年后，让智力和气度发展到「高级水平阶段」的后代们来验证它是否成立。

我更愿意立足于现状，从微观的角度，来讨论目前国内心理咨询界「正」与「邪」的问题。从1879年心理学建立到现在不到150年，而中国的心理学从改革开放到现在才30多年的时间，我们还不太「科学」且属于「低级阶段」的现状，正是因为「低级」，心理咨询行业的发展更应该走科学和规范化的路子。

为什么要提「正」与「邪」？在我的接触范围内，有不少来访者因为接触「邪」的咨询而深受伤害，比如：接触过「抚慰疗法」而被诱发生性关系而抑郁、接触「生物反馈」被告知「一半大脑功能已坏掉」而焦虑惶恐、被「前世回溯」而误以为自己是「仙女」而整日处于幻想状态，等等。所以，这个阶段我们强调心理咨询界的「正」与「邪」，目的很简单：不希望看到想要从业的初学者被误导，更不希望看到来访者被伤害，而希望心理行业能够健康发展。

Q：一位老师在我朋友圈中读到你这篇有关「正与邪」的文章后，评论到：「这样的文章就是处于正邪之间^_^」。想问，你如何看这样的评价呢？

A：这位朋友的评价挺有意思的，我看了几遍也不太理解其「清晰」的意思！我权当作为心理投射，试试解读评价。

首先，处于正邪之间，想说明我的文章中立。如果是这样，我很开心，也给个微笑^_^。

其次，处于正邪之间，想说明我的文章不能超脱，水平有限。如果这样，我也承认，我就是这水平，我也接纳，也给个^_^。

还有，处于正邪之间，想表达对文章的不认同，^_^是呵呵的意思。那我也只能呵呵，一笑置之！

Q：依照《心理咨询界希望渺茫：夹缝求生中的正规军》一文中你对「正规军」的描述，国内的从业者中会有很大一部分自认为是「正规军」的人也都要被踢出局了。对此，不少读者会有这样两个感受：这样的划分给人一种纯粹主义者的感觉，再加上几十万从业大军中能被你划到「正规军」序列的人少之有少，那这样的划分似乎就意义不大了，此其一；其二，这样的划分对行业的健康发展似乎带不来什么好处，还无畏地制造所谓「正规军」与「杂牌军」的对立。对于这样的感受，不知你会有怎样的回应？

A：写这篇文章时，我也预测到这种划分会让很多人不舒服，他们会觉得这样做没有价值，只会破坏和谐，制造对立，不利于行业的发展。我也曾犹豫是否发到网络上，最终，我还是觉得有必要发出这个让大家讨厌的声音。因为在我看来，心理咨询行业再这样发展下去，前景是很不乐观！我们必须讲明「真相」。

关于正规军和杂牌军的问题，只要我们理解心理咨询的实质，便不难知道心理咨询师需要「正规」和「专业」的重要性。

我们知道，身体的疾病需要借助高科技和系列的化验来判断和确诊究竟是什么问题，然后通过仪器和药物来治疗；而心理咨询和治疗，只能通过咨询师的经验来判断，并把自己本人作为「咨询工具」来帮助来访者，可以说，这一切都是靠咨询师本人的「功力」。在我的认识中，心理咨询的复杂性和严谨性不亚于身体疾病的治疗。

本着为来访者成长负责的态度，心理咨询师的从业资格虽然不能像医院的临床医生要求博士学位，但也「绝对」不能随便让经过半个月或几天的集训后，拿了心理咨询师三级或二级的「心理学爱好者」持证上岗，摸着石头过河，踏着来访者的「尸体」前进！

我是国家心理咨询师培训师，也在高校心理系教授心理学。根据我的经验，在二级和三级的培训上，很多时候一天一章书，而这对心理系本科的学生来讲，像《普通心理学》《发展心理学》《心理测量学》《变态心理学》《心理咨询学》《心理治疗学》等都至少是一个学期，要花54或72学时的学习。心理学专业的学生足足用了四年的学习，加上各种实习和培训，他们从事咨询工作都觉得不太好胜任（因为他们知道心理微妙与复杂）！考完证就上岗从事咨询，我只能说，除了极少极少有弗洛伊德、荣格和罗杰斯的天赋外（他们也是多年系统培训的结果），那就是热情十足、感情用事了！

「正规军」与「杂牌军」的划分，是希望更多的人了解心理咨询的复杂性和专业性。要从事心理咨询工作，绝不是靠热情和几天的培训就可以的，一定是扎扎实实花上多年的时间进行系统培训、接受督导和个人成长才可能胜任。

最后用一个比喻作为我的回应：当你胃很疼，影响到正常的生活，你是否愿意找一个「只是花了半个月」看了一本《医学概论》的医学爱好者，来给你进行「点穴治疗」？因为，如果你去正规医院检查，很有可能发现胃痛原来是因为胃溃疡，需要住院治疗。这就是杂牌军和正规军的区别。那么，这样的划分是否有意义呢？

Q：你有提到：不少圈内朋友建议你，不要说太多黑暗面和内幕，这样会损害整个咨询界的形象；而你认为，正是由于专业人士不敢曝光和怕得罪人，才让黑暗得以存活。想问，在你曝出行业内的一些「黑暗面和内幕」之后，有没有感受到行业内的一些变化呢？或者说，你期望行业里发生些什么「看得见的变化」？

A：心理咨询行业已经是积弊难返，这需要花很多年的时间，在多方的努力下，才可能会有所变化。我个人的力量，相对整个行业是非常渺小和有限的。我只能发出一些声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努力。

经过上次的讨论，有不少媒体把这个声音传播出去，这是很好的开始。

此外，我个人也在YY、心理咨询师的培训课、高校的课堂和讲座上阐述我的观点，这些观点得到不少业内人士的支持。记得在心理培训机构讲完「心理咨询界的正与邪」后，一位学员说：「陈老师，我刚入门，现在才知道水深。之前听过一场萨提亚的公开课，以为这就是心理咨询最高的权威了，原来却是邪的！我当时也觉得过分的煽情，怪怪的。」而一位学习家排多年的学员说：「我认可陈老师的为人，但是不认可这种说法，有点极端」。当时，也有人说：「陈老师是学院派的嘛！可以求同存异。」当然，也有不少支持的朋友，爆出了更多的内幕。这些都让我觉得非常有必要发出更多的声音。

如果说要有「看到见的变化」，这可能需要较长的时间。同时，我不太相信仅仅靠写几篇「曝内幕」的文章或呐喊几声就可以有明显变化。我认为，专业人士们的身体力行、扎实工作才是出路。而现在最好的是，传播相对规范和专业的理念，让大众对心理咨询有较准确的认识，这需要行业媒体多让专业人士发出更多的声音。

现在相关行业和管理部门的作为比较分裂：要么是非常高的境界——「无为而治」，要么是非常低的境界——「追求利益」。当然，也不排除「有心无力」的成分。能够扎扎实实，有着长远规划，想着为这个行业的发展做事情的部门或机构，可以说是凤毛麟角了！

Q：记得在采访中，赵旭东教授就曾直截了当地指出：「当初卫生部根本不想管心理咨询师这帮人……心理咨询师是半道杀出来的，业余时间学出来的，五花八门的几十万人，怎么管呀？！」听到这样的表述很多人就很奇怪，「心理咨询师既然如此不受待见，当初国家为什么要设置这样的资格考试？」对这样的疑问，不知你是如何理解的？

A：这个问题我也不好回答，我也很想问问相关负责人，设置这个考试的动机是为了推动行业发展造福于民，还是为了创收，增加GDP？！因为，设置如此低的门槛，真是让人百思不解！而且，现在如此混乱的局面，谁来负责？！

Q：心理咨询师这项职业已经存在很久了，精神卫生法对其工作内容与边界也都有一些规定，但很多人对诸如「社会为什么需要心理咨询师？」「社会需要心理咨询师做些什么？」之类的问题似乎都没有清晰的概念。很想知道，你是如何认识这些问题的？

A：精神卫生法对心理咨询虽然有些规定，但定义和范围并不清晰，特别是心理咨询、心理治疗之间的关系尤其模糊。我的感觉，精神卫生法更偏向精神障碍这方面的阐述，而「挤兑」了心理咨询的领域。

在从业的过程中，我觉得来访者基本可以分为两大类：

第一类是心理咨询。这又包括四部分：第一部分是常见心理问题的咨询，从一般心理问题、严重心理问题到神经症患者的心理咨询；第二部分是儿童心理咨询，包括儿童多动、自闭到学习困难和网络成瘾等；第三部分是家庭治疗，譬如夫妻关系、亲子关系、婆媳关系等；第四部分是特殊人群，包括监狱、看守所、拘留所、强制隔离等特殊群体的咨询。

第二类是自我成长。当今社会比较浮躁，很多人找不到生命的意义，精神空虚，如同荣格所说中年危机病人。他们也希望通过心理咨询得到个人的成长，甚至追求更高的灵性。

随着中国社会的发展，我感觉第二类群体将会占越来越重的比例。这是现象，值得我们重视。

Q：在《乱象丛生的心理咨询界：杂牌军所主导的世界》一文中，你说眼下是「杂牌军」在主导着心理咨询界。但若真正说到「主导」一个行业，我们很想了解你是如何评价这个行业里相关行业协会、政府主管部门以及各地从业资格培训机构的作为？

A：现在相关行业和管理部门的作为比较分裂：要么是非常高的境界——「无为而治」，而要么是非常低的境界——「追求利益」。当然，也不排除「有心无力」的成分。

在我看来，能够扎扎实实，有着长远规划，为这个行业的发展做事情的部门或机构，可以说是凤毛麟角了！

Q：在采访中，叶斌博士曾讲：「劳动部的贡献在于，推动了这个行业的超常规发展，大大地提高了公众对心理咨询的知晓率及接受度。但行业里服务品质并没有维护好，这是要花费漫长的时间去修复的漏洞。」不知，就如何提升心理咨询行业的服务品质，你有什么建议？

A：我很认同叶博士的观点。劳动部的心理咨询师培训的确起到推广的作用，但也留下专业形象被扭曲的后遗症。至于如何提升心理咨询行业的品质，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大的课题，它涉及到多方面的努力，我只能给出很不成熟的回答：首先，管理部门，要有严格和规范的管理制度和监督机制；其次，协会需要有长远的规划和引导，同时做好咨询师的培训与考核；还有，行业媒体要做好相关的宣传和普及工作；最后，咨询师群体需要持续的、系统的学习和成长。

关于心理咨询中的技术，对于广大从业者，建议先「科学」而后「实用」，「科学」到一定的程度，自然会「实用」。说到心理咨询的艺术性，在这要补充的是，心理咨询的艺术性要以科学性为基础，咨询师没有长时间系统学习和个案积累，不可能有很好的艺术性。

Q：我们有注意到这样的现象：在有些心理咨询师的工作中，多种技术和疗法会被交叉使用，对他们来讲，什么技术有用就用什么技术，哪怕是不科学的技术；有人讲，这样的心理咨询师是「最不讲道理的」，也是「最大的实用主义者」。在这想了解的是，在心理咨询工作中，在「科学」与「实用」之间你是怎样的态度？广大的从业者，抱持怎样的态度会比较好？

A：我经常跟学生和学员讲这样的话：「如果一个咨询师，他若介绍自己精通各门各派，譬如催眠治疗、沙盘游戏、曼陀罗绘画、萨提亚、NLP、完形治疗、家庭系统排列……，你们切莫去找他。因为，他的眼里只有技术而没有心灵，你只会成为被练习的白鼠。」

根据弗洛伊德、罗杰斯等大师传记的间接经验和个人成长的一点体会，我觉得咨询师的成长，应该是有目的地寻找适合自己的流派，然后一门深入，这包括：扎实研究该学派的人性观、病理观及治疗方法，跟该学派优秀咨询师做个人成长、然后实操并接受督导。经过这样的训练之后，咨询师才能对来访者的症状、成长经历和人格特点有比较系统的把握，在此基础上形成较准确的治疗思路。这样，心理咨询师进行咨询时，才能做到「科学」。

如果蜻蜓点水地学习技术，然后打着「实用主义」的名号进行咨询实践，我觉得这是不「科学」的态度，也是对来访者不负责任的行为。即使「实用」时，偶尔瞎猫碰到死耗子，他们也不能给予合理的解释，并有效总结经验。可以说，经验不具有可重复性。

对于广大的从业者，我建议先「科学」而后「实用」，「科学」到一定的程度，水到渠成，自然会「实用」。

Q：在我们接触过的老师中，有不少人指出，心理咨询是科学，同时在这种科学中也富含着艺术。你同意这样的观点吗？想问，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强调心理咨询中艺术与科学的结合，艺术与科学的结合对于心理咨询究竟有多重要？

A：我很同意心理咨询既是科学又是艺术的观点。心理咨询的科学性，应该表现在对咨询师的高要求上。咨询师需要「系统」学习心理咨询的知识和技能（国外要求博士学位），在此基础上，长期接受个人成长和督导。这样，他们在做咨询的过程中，才能对移情、反移情有所觉察，做到价值中立。心理咨询是艺术，因为它是人与人之间深度的心灵沟通，同时，咨询师的人格魅力本身就是治疗中很关键的部分。咨询的过程，流动不可预测，灵活多变，所以更像艺术。

关于这个方面，应该很多人讲过，也不难理解。而我想补充的是，心理咨询的艺术性要以科学性为基础，咨询师没有长时间系统学习和个案积累，不可能有很好的艺术性。

国内的心理咨询界，过分强调心理咨询的艺术性而忽视科学性。在多年的培训过程中，讲咨询的艺术性，学员便幻想着自己成为大师的样子，讲出诗歌般的语言，人飘飘然，兴致极高；而一讲到咨询的科学性，要系统学习、接受督导，耐心等待转化、细心治疗，大家就昏昏欲睡，毫无兴趣。

Q：最后想问的一个问题是，你对我这样的行业媒体有什么期望吗？

A：我依然认为，目前心理咨询界乌烟瘴气，是杂牌军们主导着心理咨询方向。我希望你这样的行业媒体能多报道一些「正规军」的声音，从而促进行业的健康发展。

采访后记：

想起前阵子看到的新闻说，「太原讨薪身亡女子尸检，家属拒百万元『私了』」。在我看来，这是条蛮振奋人心的新闻。

事实上，所谓的「私了」，无非有三：施暴者在经济上得到一定的惩罚，受害者在经济上得到一定的补偿，买卖也似乎公平，此其一；其二，对于相关部门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落个清静；其三，该公开处理的人和事没得到公开处理，该公开的信息公众却什么都不知道。这样一「私了」，最大的受害者就是大众了。

因为作为公民，每一个人的命运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就是说，无论甲家的女子讨薪被警察打死，还是乙家的孩子在学校被性侵，抑或丙家被强拆而露宿街头，这些都并不仅仅是个体的遭遇，他们不过是以偶然的方式，体现了大家的普遍命运罢了。你我身边有人吃过这样的亏，你我身边将有人接着吃这样的亏。一个社会事件如此，一个行业事件亦是如此。

私以为，有关心理行业里的牵扯、纠纷、争斗及其他的乱象，我们也大可不必为着所谓的行业形象去「私了」，发了霉的东西，不抖落出来晒一晒，好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