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总喜欢埋怨生活,使劲地唾骂着,怨怼着,然后反过来希望生活善待自己。生活又不是圣人君子,愚蠢的人呀,别奢望它以德报怨!
炎炎夏日,就盼望着那轮艳阳能够消停一点,赶紧落下山歇歇,就像此刻一般。天已经微暗,灼热不再肆无忌惮地叫嚣,晚间的风透着些许微凉,打在人身上,舒服得让人忍不住停住脚步,闭眼轻叹。
二喜就是这样的,他穿着一身被汗水浸湿的粗布夏裳,拄着锄头吹着风,没迈开步子。
“二喜呀,还不回家呢,美娇娘在家可都等急了,哈哈哈……”村头的王大和王狗子打趣着,嘻嘻哈哈扛着锄头从他跟前走过。
二喜睁了眼,啥也没说扛起锄头一言不发就越过他们,走远了。
王大和狗子在他身后相视而笑。
没有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娶妻当娶贤呀,娶个花瓶在家摆着,累死自个儿还让全村人当笑话,多傻的王二喜呀。
二喜过了桥,踏着青石阶下了溪,脚板踩在石阶上磨呀磨,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磨了个遍,清白的水一下被调了色,黄澄澄浑浊一片。二喜觉得那婆娘总嚷嚷的“玷污”,大概指的就是这样吧。
走进两人宽的窄巷,一下就望见老祖父搬了个小板凳,靠着墙在那里补渔网,花白的头发,微驼的脊背,二喜看着他颤巍巍的手一上又一下,心中酸涩。他走近前去叫道:
“啊公,都这么晚了,明儿再忙活吧。”拿下了他祖父手中的渔网,便迈进了门槛,
“那婆娘呢?”
“二喜子,那粥啊公熬好了,在锅里呢,你舀了吃。”
二喜咯吱一声半推开门,把渔网挂墙上,又把锄头立在门后靠好。
爷孙趁着这将晚未晚的夜色,配着腌好的咸菜,白粥下肚。
晚饭吃完,碗碟也洗好沥干,那边留着两碗粥在锅里,这边爷孙两坐在门口乘凉。
殷花整个下午就在祠堂前的集市上瞎逛,这边嫌人家的铜镜照胖了脸,那边嫌人家的胭脂太红,配花骨儿做得太细易折断,卖东西的人一看到她,脸黑过包拯,斜睨的眼里充满不屑,都情愿她不来买东西。
王狗子的婆娘就在这儿卖胭脂和染指甲的凤仙花瓣,一来二往被她嫌弃了不下十回,这会子憋了一肚子气,就待着要撒出来。她冷笑了一下,尖着声叫道:
“呦,二喜家的美娇娘,你这山里头出来的小媳妇倒是挑得很,以前哪位爷让你见识到好东西啦?今儿个出来逛,身上带钱了吗?还是就来看看热闹呀?我看你这指甲也是褪色褪得紧呀!”
殷花听着这话气极了,这是作践她还嫌她没钱买东西了,好你个死肥猪,她扑哧一下笑了起来,
“狗子婶,你这摆东西出来不就是来让人看的吗?我不瞧真格,难道还买你这些下三滥的东西呀!再说了,有爷让我见识好东西你羡慕呀,哈哈,你要羡慕也羡慕不来呀,就你这姿色,估计晚间压着狗子,狗子也嫌你重吧。”
周围的人听着这话都憋着不敢笑出来,狗子那婆娘哪里受过这种欺负,当下从她那档子走出来,指着殷花的鼻子就骂:
“你个天杀的妖精,你个碎嘴的死婆娘,就吃不做的懒人精,谁娶了你是谁家祖宗造了天大的孽——”
“啊呸,肥婆子,你走路可要当点心,这一坨两坨的肥肉抖啊抖,要累出病——”
“啊——”狗子婆娘实在听不下去,举手就拍下去,那边的殷花倒是不躲不藏,被她拍了这一掌就倒在地上,哭着喊着要被人给打死了,骂贱了,这世道没天理了。那旁边的人看着情况不妙,也不看热闹了,赶忙过来劝架。
一来二去最终还是狗子婆娘赔了钱,谁让她遇上这么个无赖呢,不赔的话殷花说她就窝在她家闹,谁有那闲工夫陪她闹呀,自认倒霉罢了。
这么一闹,天色已晚,殷花只觉肚子在嚷嚷,这是饿坏了,她摸了摸肚皮,又掂了掂手里的铜板,笑了笑便往家里走。
还没进巷子,就看到二喜跟他啊公正在门口乘着凉,她喊也不喊一句就迈进门槛,看着锅里的白粥软到糜,配菜就那么一样咸菜,这心里的火就上来了,
“我这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一朵红花插在一泡干到瘪的牛粪上,没那个能耐娶什么媳妇呀!打光棍到老倒不害人,这一娶就耽误了我的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