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小姐，大致的情况我们已核实过了，”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的衣着考究的男子轻抿了一口杯中凉了的茶，清了清嗓子，语气低沉却又带着一丝让人心安的音调，“鉴于程昊霆先生的出轨以及存在一定的赌博习惯，根据我国最高法院规定，您的女儿程米娅年满6周岁，对两周岁以上未成年的子女，父方和母方均要求随其生活，若母方有‘子女随其生活时间较长，改变生活环境对子女健康成长明显不利的’以及‘子女随其生活，对子女成长有利，而另一方有其他不利于子女身心健康的情形，不宜与子女共同生活的。’可予优先考虑。所以说，即使程家的势力再大，您胜诉的可能性依旧是很大的；而且到时候我也会在旁边为您辩护。您大可放心。”

  听到女儿米娅的名字，黎初被狠狠的从回忆中拽了出来，正好对上白风律师关切的目光。

  对方因为自己的这些事情日日搜集资料，确实也够劳心，想到这里，黎初想说一些感谢的话，却突然感到力不从心，只能勉强扯出一丝笑意。

  恐怕还是担心程家的那个不可控因素吧，白风心里想，但这个时候他得让自己的委托人自信起来，再怎么说，气势上首先就不能输。

  “之前听您提起，程米娅一直是在她外祖母家长大的吧？‘子女单独随外祖父母共同生活多年，且其……’”

  “白律师，”黎初突然打断了白律师的话，思绪不知何时飘到窗外，一片挂在枝头瑟缩在凛风中摇摇欲坠的叶子上。“时间真的是太强大了，强大到我本以为我们可以改变一切，到最后，却被它弄得支离破碎。”

  “……”白风放下手中的资料，也望向窗外。

  他不是不懂得她心中的悲伤，也许换在几年前他还能够宽慰她几句，可如今，自己不也一直是这样的吗？心里某个地方空空的，就像刚刚拔掉了一颗牙，不经意用舌头去舔那里的时候，伤口的地方还是会陷下去一块，猝不及防。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我们无能为力的事情，回不去的过去，无法预计的未来，以及那些，再也见不到的人。

  叶子终于结束了它的生命，最后终归还是尘归尘，土归土。

  “冬天快到了，黎小姐记得及时增添衣物。”

  “阿嚏！”沈希文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

  “哎呀！希文你是不是着凉了？”正好在问她问题的冯锦洁语气担忧道，顺手将沈希文挂在椅子上的校服外套给她披在肩上，最后还不忘整整领口。“马上就要入冬了，可别感冒了。”

  “啊哈哈，没事没事，你看啊，这道题应该是这样的……”沈希文连忙把话题转移到题上，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见冯锦洁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她都会产生亲切的操心的老母亲在她旁边的感觉，着实有些恐怖。

  刚开学的时候，沈希文表面上还保持着和黎初一样的“乖巧听话”，结果这才一个星期，她的“本性”就暴露了，整个宿舍估计数她最热闹了，一天到晚，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简单来说，就是外表有多文静，实际上她就有多闹腾。

  因为上下铺的缘故，沈希文每次值完日都会等一等冯锦洁，两人一起去班里，同行的一般还有夏菡。其实说心里话，沈希文感觉和夏菡待在一起的时候会更加自由、放的开一些，而和冯锦洁待着的时候，自己就好像她的男朋友一样，不能和别人说话，只能陪着她，哪怕是什么也不说。对此，沈希文并没有太过将此事放在心上。

  “啊，原来这个题这么简单啊，谢谢你啦亲爱的，么么么。”冯锦洁最后连着向沈希文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感谢”，令沈希文不由自主地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的开玩笑，做了一个“害怕”的动作，冯锦洁临回座位笑着打了她一下。

  “希文，你说你别的科都学的好棒呀，可为什么就是物理学不懂呢？”刚打过一个上课铃，夏菡侧过头，装作在桌子里找东西，偷偷的问。

  “……”一时语塞，的确是这样的，明明别的学科都还好，偏偏就只有物理，从初中开始就频频亮红灯，最后险险靠其他主科提分才考上这个学校——全T市最好的高中。

  “好，同学们，咱们今天来讲匀变速直线运动……”年近半百的物理老师走到讲台上，搔了搔他那可怜的发际线，仿佛有一些白色的东西掉了下来，沈希文突然有点想去厕所的冲动。

  “哎，都怪咱们班物理老师长得不好看，弄得我一点学习物理的兴趣都没有。”沈希文回给夏菡一张纸条，落款是一个吐舌头的表情。

  “哈哈，我感觉学物理还是有一些技巧的，你要是感觉可以的话，上完课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问我，我尽量给你讲。”

  “那太好啦，谢谢你啦，么么么。”

  留在抽屉的纸条，永远都是上学时期最宝贵的回忆，小小的一方纸，虽然它可能只是草稿纸的一角，或是一篇便签纸，但当多年后你只能拿着冷冰冰的手机向屏幕对面的人敲出一个个没有感情的代码，你就会怀念起这“当时只道是寻常”的温度。沈希文最后学着冯锦洁的语气给夏菡回了这节课最后一个纸条。

  这节课上到一半的时候，沈希文还是成全了自己的上眼皮和下眼皮，躲在书后面，和周公进行了一次短暂的会面，甚至连下课了都不知道。

  物理老师前脚刚踏出班门，林语妤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冲向厕所，不带走一片纸屑，黎初总会想起这句话。

  下午的班会课就要换座位了——这是他们“亲爱的”化学老师兼班主任提出的每周换座位的规则——每个组整体换到指定的位置，组内自己想的话也可以私调。黎初准备提前收拾收拾东西，不至于到时候太过于手忙脚乱。

  “亲，一会儿换座位的时候咱俩可以换一下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