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十来年了,和许多同学都断了联系,且不说他们的音容笑貌,就连名字都记不得了。能够让我尚存记忆的人,除了让我心生暖意的,再就是一些奇葩了。之所以还记得Q,是因为她赤裸裸的势利眼。
Q有一个极好听的名字,和《红楼梦》里最漂亮的丫环同音。当初新生集合点名,辅导员点到Q时,不少人好奇的目光投过去,以为人如其名。待看清了她的模样后,一个个都摇头,大失所望!
的确,Q生得人高马大,单眼皮,一脸雀斑,与漂亮完全不搭边。所以,她颇有自知,知道自己外表平平,无法恃貌而骄。
Q的家境和她的样貌一样普通。虽是独生子女,身上倒无过分娇生惯养的习气,但却有着浓浓的小市民气息。
她对班里的同学是区别对待的。坦白说,Q会巴结两类人:一是家境好的,二是长得好看的。前者出手大方,她能得到好处;后者追求者多,她也能跟着沾光。至于其他人,她就不怎么放在眼里,甚至会明目张胆地欺负。
由于目标明确,又很会奉承人,故而,Q很快与隔壁宿舍的H、本宿舍的J打得火热。H既漂亮、家境又好,Q对她几乎是跪舔,对H的大小姐脾气特别包容。自然,她也从H那里得到了不少小恩小惠。而J呢,家境寻常,外表出众,Q对她的态度格外友好。J不乏追求者,得了什么好吃的,也少不了与Q分享。
表面上看,Q是左右逢源、八面玲珑的人。可惜,她的手段并不高明,极容易被人看透。落在我们眼里,挺不屑的。
本来,Q讨好巴结谁,与我们没啥关系。可是,她表现得太过了,就让人莫名生厌。大家同是大学生,何必为了点蝇头小利把自己弄得那么卑微!
在宿舍里,我与Q关系一般,彼此也没什么交集。却不想,她的势利眼会瞄向我。
我们习惯从食堂打饭回来宿舍吃。每到这个时候,Q便端起自己的碗,在宿舍里游走,眼光往我们的饭盒里瞟。起初,我是没怎么在意的。哪有人咸吃萝卜淡操心,管别人吃什么的!
直到一天,父亲出差来看我,和辅导员聊了一会。在外面饭店吃饭时,父亲问我是不是每月的生活费不够用?我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接着,父亲说,与辅导员谈话时,对方问我们家是不是很穷?因为有同学反映我吃饭总拣素菜打,特别节约。并且,我的衣着打扮也朴素。如果不是家境贫寒,我何至于此!
顿时,我恍然大悟,立马意识到这一定是Q打的小报告。说实话,我是真生气!想不到,一个宿舍里,竟然有这种卑鄙小人!别说我家不穷,即便是穷,又与Q何干?她这种行为,俨然一个搬弄是非的长舌妇!
不过,彼时的我,由于高考成绩不理想,进了这所二本学校,内心是十分失望的。加之自己个子小,有时难免受人排挤,也不由地自卑。所以,我没有勇气去找Q质问,而是选择了隐忍。
然而,象Q这种踩低捧高的人,你越是忍让,她越得寸进尺。见我寡言少语,又不爱交际,Q对我很不友善。
有次,轮到我值日,眼见我在扫地,Q还将嗑完的瓜子壳扔地上,被我说了后,居然理直气壮地说,反正归你要打扫,扔地上又有什么关系!一付泼皮无赖的嘴脸,气得我丢了扫把,跟寝室长说没法打扫,有人总是把垃圾往干净的地上扔。被人说了后,Q才悻悻然收拾了垃圾。
再有一次,我手里拿着水杯,突兀地与同宿舍的Z相碰,杯子掉落下来,玻璃碎了一地。我只来得及惊呼,Z则愣了愣神,Q却反应迅速,叽哩哇啦地说是我自己没拿稳,所以杯子才落地的。显然,Q是在替Z开脱。我不否认,自己也有责任,可Z也并非全然无辜。而Q这种一边倒的言辞,将Z的责任抹得一干二净。
一个十几元的杯子,虽不是大数,可我们是没收入的学生,花的是父母的钱,怎会不心疼?Q和Z是生活搭档,平日分工合作,一个打饭一个打水,关系密切。故而,Q向着Z说话,也不奇怪。我本想驳Q,替自己讨个说法,不说让Z赔个杯子,起码得有个诚恳的歉意,而不是这样让我自认倒霉!可因一时气短,只能暗自生闷气了。
当然,Q是看菜下饭的。若是对方强势不好惹,她不会替Z出头,顶多见风使舵当个和事佬。因为觉得我好拿捏,Q才会如此嚣张。而懦弱的我,口齿笨拙,便成全了Q的奸滑。
时隔多年,遇到势利小人,我都禁不住拿来与Q进行比较。与他们比,Q到底是稚嫩了些。不过,如今人到中年的Q,应该已经成了老江湖了,手段可能更高明些。
我对Q的厌恶,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减。过往的林林种种,我并没有忘记。我怜悯那个大学时代的自己,也恨其不争。假如时光倒流,一定回去好好地把Q驳个体无完肤。当然,我知道是不可能的,对无法改变的过去,只能算了。
从前,我个性懦弱,遇事畏缩,不敢出言相怼。人到中年,胆子大起来,面对小人作祟,尽管做不到别人那般疾言厉色,杀伤力极强,至少也让对方知晓自己并没有那么好欺负!
这个世界,充斥着形形色色的人,有的品性高洁,有的粗俗不堪。如今想想,大学时代碰到Q,知道世上还有这号货色,看到人性的丑恶,也是一种成长。吃一堑长一智,经历的多了,才会知道如何应对。同时,也能看清自己的软弱。
潜意识里,我希望Q这种人过得很糟。可实际上,这种人可能不会过得太差。但凡为了利益能舍弃自尊的,或多或少能到想要的东西。即便如此,我也不愿自己变成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