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卢俊义卷》1——卢俊义因何怀疑与他最亲近的浪子燕青?

北京大名府玉麒麟卢俊义被梁山泊最阴险狡诈的吴用陷害,在家中墙壁上题了反诗:“芦花丛里一扁舟,俊杰俄从此地游,义士若能知此理,反躬逃难可无忧。”骗卢俊义去东南方一千里之外,正好经过梁山泊,被吴用以车轮战术捉上梁山,然后留住卢俊义,先放回管家李固,对李固说:“你的主人,已和我们商议定了,今坐第二把交椅。此乃未曾上山时,预先写下四句反诗,在家里壁上。”

又留了数日,放卢俊义回北京。卢俊义进京之前,在路上遇到了浪子燕青,有一段对话:

燕青说道:“自从主人去后,不过半月,李固回来,对娘子说道:‘主人归顺了梁山泊宋江,坐了第二把交椅。’当时便去官司首告了。他已和娘子做了一路,嗔怪燕青违拗,将我赶逐出门。将一应衣服尽行夺了,赶出城外。更兼分付一应亲戚相识:但有人安着燕青在家歇的,他便舍半个家私,和他打官司,因此无人敢着小乙。在城中安不得身,只得来城外求乞度日,权在庵内安身。正要往梁山泊寻见主人,又不敢造次。若主人果自泊里来,可听小乙言语,再回梁山泊去,别做个商议。若入城中,必中圈套。”

卢俊义喝道:“我的娘子不是这般人,你这厮休来放屁!”燕青又道:“主人脑后无眼,怎知就里?主人平昔只顾打熬气力,不亲女色,娘子旧日和李固原有私情,今日推门相就,做了夫妻。主人若去,必遭毒手!”

卢俊义大怒,喝骂燕青道:“我家五代在北京住,谁不识得?量李固有几颗头,敢做恁般勾当?莫不是你做出歹事来,今日倒来反说!我到家中问出虚实,必不和你干休!”燕青痛哭,拜倒地下,拖住主人衣服。卢俊义一脚踢倒燕青,大踏步便入城来。

卢俊义不仅不相信燕青说的话,还十分愤怒,“一脚踢倒燕青”。书中交代,“原来这燕青是卢俊义家心腹人”,而且通过卢俊义的一句“怎生不见我那一个人”,也可以看出,两个人之间绝不是主仆关系那么简单。既是心腹人,又且关系暧昧,为何卢俊义此时不相信燕青,不仅喝骂,还拳脚相加?

首先,卢俊义这个人是很自负的。“北京城里是有个卢大员外,双名俊义,绰号玉麒麟,是河北三绝,祖居北京人氏,一身好武艺,棍棒天下无对。”一身好武艺,又家大业大,别人顶多称个员外,到他这里变成大员外了。梁山众好汉在他的眼里如同草芥:“你省的甚么!这等燕雀,安敢和鸿鹄厮并?我思量平生学的一身本事,不曾逢着买主,今日幸然逢此机会,不就这里发卖,更待何时!我那车子上叉袋里,已准备下一袋熟麻索,倘或这贼们当死合亡,撞在我手里,一朴刀一个砍翻,你们众人,与我便缚在车子上。”

他这样的性格,自然不相信女人会给自己戴绿帽子。同时,他也不相信李固敢这样做:“我家五代在北京住,谁不识得?量李固有几颗头,敢做恁般勾当?”这样的心理,还是因为他自负。这样的事发生在谁身上都是不愿意相信的。就连那个最窝囊的武大郎也是,当郓哥告诉他潘金莲和西门庆通奸时,他也不相信。只是他没有卢俊义那样自负,所以不会太过激动,对郓哥拳打脚踢。

其次,燕青虽然也叫做卢俊义家的心腹人,其实不过是他百伶百俐,懂得诸般笑耍,卢俊义留他在身边,完全是为了取乐子。而李固则不同,卢俊义把所有的家事都交付给李固,可见,对李固是百般信任的。“这李固原是东京人,因来北京投奔相识不着,冻倒在卢员外门前。卢俊义救了他性命,养在家中。因见他勤谨,写的算的,教他管顾家间事务。五年之内,直抬举他做了都管。一应里外家私,都在他身上,手下管着四五十个行财管干,一家内都称他做李都管。”

把钱财让李固管着,足见这份信任。因此,当遇到大是大非的时候,在燕青和李固之间,卢俊义会偏向信任李固。在家里诸般耍笑,自然需要燕青;出门在外,他并没有带燕青,带的却是李固。

再次,燕青品行不端,容易让人引起怀疑。燕青告诉卢俊义,李固和贾氏合谋要害卢俊义,卢俊义却说:“莫不是你做出歹事来,今日倒来反说!我到家中问出虚实,必不和你干休!”燕青是常在他身边的人,他对燕青是最了解的,他这样的怀疑也不是信口胡说。因为燕青原本就是这样轻佻的人。书中评价燕青:“果然是艺苑专精,风月丛中第一名。”只最后这句“风月丛中第一名”足以概括燕青的品行,卢俊义是知道他的为人的,所以走的时候一再叮嘱:“小乙在家,凡事向前,不可出去三瓦两舍打哄。”瓦、舍就是妓院啊。卢俊义走的时候是带李固走的,把燕青留在了家里,他又是品行不端的人,怎么能不引起卢俊义的怀疑?

最后,燕青言语不得体。书中介绍他百伶百俐,可是此时他被李固赶出家门,衣服也夺了,靠行乞度日,突然遇到主人,又担心主人遇害,自然来不及筹措言辞。第一句“他已和娘子做了一路,嗔怪燕青违拗,将我赶逐出门。将一应衣服尽行夺了,赶出城外。更兼分付一应亲戚相识:但有人安着燕青在家歇的,他便舍半个家私,和他打官司,因此无人敢着小乙。在城中安不得身,只得来城外求乞度日,权在庵内安身。”这就让人生疑,你燕小乙会那么多手段,怎么会被一个管家赶出来,还把衣服夺了,即便如此,你那么多本事,也不至于靠行乞度日啊!

第二句“若主人果自泊里来,可听小乙言语,再回梁山泊去,别做个商议。若入城中,必中圈套。”卢俊义刚从梁山回来,虽然不是逃回来的,却也受惊不小。他誓死不肯落草:“既被擒捉,愿求早死!”燕青此话无疑是让他上梁山造反,自然引起他的警觉和怀疑。

第三句“娘子旧日和李固原有私情”,这句戳中了卢俊义命脉,原来自己很早以前就戴了绿帽子,这样赤裸裸的现实,谁能接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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