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进村子,远远看见一个老人坐在墙角的石凳上,我走过去,眼前的老人看着很熟悉,我想喊他喉咙却了不了声,而他把我打量了许久,礼貌的笑问我,你是哪家的女儿啊?我没答话,我似乎有点生气他竟然不认得我。
我再往前走,又见几个在自家门口闲坐的人,她们都问我你是哪个啊!我想回答,喉咙却依旧发不出声,我哽咽在喉。
我慢慢的走到村中央的打谷场上,看见几个玩伴在跳绳,两个男孩手上拿着长长的绳子,分别站一头在用力摇着跳绳,中间在变着花样跳得老高的两个女孩是我最好的玩伴,我想过去跟她们一起玩,可是他们一把我推倒在地:你是谁啊!你不是我们村的,我们不跟你玩。
我难过的大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就醒了,坐起来深呼吸一口,让情绪平复下来,唉!原来又是一场梦,眼角的泪却那么真实。
没错,我又做了一场关于故乡的梦,这是我最近做的第四次梦了,这些梦有些是开心的,有些是不愉快的,有些是无厘头的。虽然梦境不同,人物也有所不同,但都是小时候村子里的人物和场景。曾经那些童年时的记忆慢慢的在脑海里翻转着。
是啊,我离开这片土地太久太久了,久到我都快忘了这段记忆了,墙上厚厚的青苔在印证着,它在责怪我,以至于它要在梦里提醒我,这个地方、这里发生过的事、这里的人,不能遗忘,这是乡愁啊!乡愁活在记忆里迟早会被淡忘,只有用脚步来丈量才能一直拥有。
记忆里乡愁是彩色的,偶尔也会有灰白,记忆总是离不开童年,而童年也不尽是快乐,也有忧伤,是被学习与劳动缠绕着的,是被吵闹与无虑,还有光怪陆离与平淡无奇充满着的世界。可是慢慢的这些记忆离我渐行渐远。我越想抓住,它们就越飘渺。
于是想找上一辈的人收集关于他们以往在村子里的生活故事,不想写得太久远,只是记录我曾经历过的,曾熟悉的,曾好奇的,曾亲身见过的,也是渐渐被我们这一代遗忘的故事,它们或许对于任何人都没有意义,但却是我的记忆,是我极力想留住的乡愁。
我是从初中开始就离开村子到外面读书,后面就一直在外面工作,生活,结婚生子,之后就很少回来了。因为爸妈都搬到城里生活了,因为城市里生活更便利,也更适合谋生。
这次回到村子里,妹妹带着我围绕着村子走了一圈,挨家的走,新农村的建设把村子是搞得规整了很多,每条巷子都很干净,很整齐,从巷头看到巷尾都是笔直的,记忆中小时候的巷子却一直是弯弯曲曲的,一眼望不到头的,是适合躲猫猫的,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年少的我没懂它的直。
有些房子还有人住,但都只是老人,或留在村子里养老,或带着孙子孙女。有些则已经人去房空,他们都搬到城市里生活了,房子就这样空着,有好些墙体已开始斑驳、脱落,是年代的印记。
一间间老房子走过去,与一个个老人打着招呼,其实留在村子里的老人不多了,而她们也已经多半头发花白,牙齿只掉剩两颗门牙了,皱纹布满脸,走路蹒跚,眼睛上面蒙了一层白。
我知道她们大多都不认得我了,但我很有耐心一一给她们解说:我是那XX的女儿,XX的孙女,小时候可胖啦,那时候你们都叫我“肥妹”呢,还记得吗?她们几乎都会以满脸惊讶的笑容来回应我:哦哦,你就是那肥妹呀!现在咋这么瘦了!这么漂亮了,都认不出来了。然后跟我开心的唠起家常,说着往事,就这样开始了我的记忆之旅,当然也是她们的。
走到村尾的大伯家,没想到小时候我们经常去偷摘的石榴树还在,长得还比以前更茂盛了,正值大夏天,石榴果吊满了树,还有一半掉落在地,再也没人来偷果子了,我欣喜的摘了一个,咬一口,味道却是让我失望的,不再是小时候那个味道了,不酸不甜,如我的记忆,淡淡的。
这些淡淡的记忆都是一段一段的,我能感觉到自己因遗忘得太多而无法拼凑在一起的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苦。
再看看现在村子里的东西,人和物,文化和习俗一点一点的在丢失在遗弃,自己却又不能为此做点什么而感到失落。
而我也只能把这些片段和记忆安放在文字里,试图以这样的方式为这一切保留着什么。应该说是为自己留下些什么,毕竟这些文字最后也只会静静的躺在我的笔记本里。随着我最后的离开而消失,或许它还可以留给我的子孙们看一看,了解一下当年父辈们的往事,这也不失为一种存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