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与死

      撕心裂肺、揪人心弦的沉痛哭调从隔壁近邻的房屋内不断迸出。

      一种让全世界都崩溃的声音。

      仅一墙之隔,仿佛神嚎的哭喊渗透进这堵厚墙,无形的被动承担起为逝者哀悼的步调。

      雄起雌伏的凄厉悲鸣从午后两点开始还未暂停过,像一把缄默的巨斧,刓剖开心脏般触感强烈的痛楚牵扯着众人的心。

      许幻看到黑色病魔就杵在房顶砖瓦石上,半蜷着身子,冷漠的手掌懒搭在麻木不仁的嘴脸上,任由手指关节凹陷在内,惬意孤高的姿态仿佛在看一桩趣事。

      在垂死之人咽下最后一口气后。

      他傲睨得志地俯视着屋内那群让人心烦虑乱的突兀郁调,诡异的脸上布满了餍足,似乎夙愿已了,准备功遂身退。毫不理会那间潮湿发霉的少了一个人的陋室发出的颓废讯号。

      一溜烟,便化为乌有。

      死者是个老人,住在许幻家隔壁。

      平素两家从不来往,加上胡同拐角绕弯曲折,朝东的小院自留胡同,没打过照面,更没见过人。

      闻声辨人是揭开许幻与隔壁老人面纱的第一步。

      这是一对老年夫妇,年近花甲,子女都已成家,除去逢年过节探望的次数屈指可数,其余时间老人自己种菜浇花,找点营生干以至于不闲着。

      从二楼阳台得以窥见菜园一角,沿着墙壁扭动着细长的藤蔓上,缀满了鲜绿细长的黄瓜,形态各异。硕大的瓜秧,宛若结实密布的伞撑,形影单只的瓜像个躲雨的俏娃娃。

      呈梨形状的西红柿栽种在装满土的泡沫箱中,偏于黄瓜一侧,个头较小,沉甸甸地悬挂着,稀拉琐碎的阳光有时体贴的泼洒在这片红艳的果实皮相上。

      再就能瞅到些妩媚妖娆的月季花,身着翠绿轻盈地绿外衫,内裹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部分像要饱胀的破裂似的,露出娇嫩的妙容。因花期不同,花色也会随之变化,有艳丽红色,高雅黄色,温馨粉色...

      还有些看不到的局部景观,但许幻笃定,绝不会太差。

      黎明曼妙的身影慢条斯理整顿的须臾,两位爱慕生活的老人早已忙碌在肩。

      男人浇花并顺手清算小院的污秽,女人则首先从一天之内最早的饭食筹备起。

      喋喋不休是男人浇花时必有的“小动作”,有时因与女人争论不休而高亢反驳,雄浑震亮的嗓门很不像是这个年纪发出来的音调。

      女人一贯干净,见不得男人清扫小院的缝隙里积存一丝带有脏污的证据,而男人认为女人强迫症上头,毫不退让,于是通常为了此等小事斗嘴辩论。

      但两人一直如胶似漆,从不会把矛盾拖至第二天。

      在风朗气清的夸姣光阴下,女人屡屡和她的麻友快活的打着麻将,听不到一丢男人存在的风声,想必是出门透气巡风去了。

      往常,这便是这对夫妇生活的闲居状态,除了浇花锄草种菜的暇余,麻将便是奉陪一天的娱乐活动。

      贪躺于沙发上玩弄手机的片晌,频繁听到隔壁小院水深火热的夷愉场面,直至暮色将黑,在一片互喧吵闹收尾中,各自归了家,而女人也启动起制作晚间饭食的程序中来。

      日复一日,自始至终,一直如此。

      直到上周日。

      在清晨淅沥迸溅的雨肆意鞭打窗台时,男人去关窗中途,在窗边没站妥当,脚一滑溜猛地向后倒去,响亮沉闷的重物倒地声顿时笔直流传进女人耳中。

      统共时长不过两分钟。

      女人立马奔踏至男人身旁,手指哆嗦着终于拨通了救命电话。

      而后,在盼望奔轶绝尘的救护车驾临前,女人茫然失措,呆若木鸡,她好似忘记了身处何地。

      映入瞳孔里不省人事的躯体在她眼中变成另一层含义,她无法坚信此前的真相与现实,动作笨拙地跪倒在男人身旁,在木然注视那副已一动不动的躯壳下,她忽略了自己目前的处境。

      如鲠在喉,黯然销魂,仿佛判若两人。

      无动于衷地跪倒在地,那双填塞满忧伤的眼神中,像死人那般停滞不动,仿佛失了神。

      女人的状态一直延续到救护车到达,并陪同男人上了那辆安定心神的抢救车上。

      往后几天,隔壁杳无音讯,万籁俱静。

      直至周四,女人回来了。

      许幻从街坊口中得知,男人已经无力回天,仅剩寥如晨星的几日供他消遣。

      自从男人倒下,隔壁小院再无往日生机,鸦雀无声的抑制削弱了女人的精神面貌,她常常木然的瞪大双眼,出着神的望向远方。

      终于两天之后,男人似乎急速脱离这副残伤病体,彻底如风烛残年那般永久地合上了眼。

      没有任何告别之词。

      短短几日,小院爆发了翻天覆地的转折。

      女人颤颤巍巍的身子像一颗枯草,好似风一吹,便消失殆尽,毁灭于天地之间。

      她守在男人的床前,望着他苍白平静地脸庞,一声肝肠寸断的哭喊终于强烈喷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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