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城君原创的第1134个城市故事
你能想象一场在稻田里的现代舞吗?
云从山上爬下来,
浮在浩瀚无涯的稻海上,
舞者弯腰移步,
如牛负犁,引水入田,
温馨的客家歌谣,
催生田水倒映蓝天白云的美景。
农民们哗哗地鼓着掌,
他们虽然看不懂,
眼泪却停不下来。
这是林怀民创作的舞剧《稻禾》,
首演选在台东池上的一方稻田里。
从1970年代开始,
台北街头的广告牌越来越密集,
工商业蓬勃,农业却逐渐衰落。
林怀民在台湾土生土长,
他想用舞蹈的形式,关怀农民。
1973年,他成立现代舞团“云门”,
想中国人跳舞给中国人看。
这些中国人不仅居住在都市,
而且生活在乡村。
70年代的台北街头。
他的童年在台湾嘉义度过,
短短的街道外,是嘉南平原,
天气好的时候,
看得到与稻田相连的阿里山。
他也看到粒粒皆辛苦的乡土生活:
烈日下布秧,除草,踩水车。
收割后,摊晒一地金黄的稻谷。
林怀民说:
因为熟悉,稻米很容易挑动我。
这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林怀民(左)指导舞者动作。
稻米的意象在他的舞剧中,很常见。
70年代首演的舞剧《薪传》,
舞者徒手“插秧”。
90年代的《流浪者之歌》,
3吨半的金黄稻谷铺满整个舞台。
在舞团成立40周年之际,
林怀民想把儿时的乡土记忆,
演化成舞剧《稻禾》。
他想到了一个地方,池上。
这个不怎么知名的台东乡镇,
却有着最出名的稻米,
还有那一望无际的稻海。
相比现代商业的急躁,
用化学药品催促植物生长,
池上的农民更懂得安静等待,
尊重春耕秋收的自然秩序。
小镇里许多地区没有路灯,
就为了让稻谷好好饱睡一觉。
眺望翻滚稻浪,聆听秋虫鸣叫,
林怀民看中池上对自然的尊重,
2012年带着舞者到当地干农活,
体验真正的“面朝土地背朝天”。
长时间的弯腰,脊椎比想象中的痛。
抱稻穗的满足,比想象中还快乐。
一年后,《稻禾》在池上田里演出,
向大地和尊重土地的农民致敬。
三天的表演,有两天下雨。
观众有老有小,
都穿着雨衣,互相依偎。
一个农民大哥从头到尾,
几乎都面带微笑地看着。
我喜欢他们(舞者)的脚,
很像我们插秧。”
看舞蹈不光靠知识,
更多是讲感受。
从80年代开始,
林怀民和舞团不断下乡播种,
入学校入社区,
到低收入地区免费义演,
因为他坚信,
云门出名后,动不动上飞机,
到世界大城市演出,
但送艺术下乡的传统,延续至今。
下个周末,云门将重返池上的稻田,
表演经典舞作《松烟》。
在台湾南部农村的户外演出,
有老太太跑去找林怀民,哭这说:
“你们在跳什么我从头到尾都看不懂,
可是我好感动,感动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很多人不明白:
为什么现代舞这种精英艺术,
能把乡下老太太看哭?
“农民就一定要看花鼓灯吗?也不一定,“
林怀民认为关键看作品:
“到乡下演出,比去纽约演出难,
要真的好看,他们才会认可。”
他经常重复一句话:
林怀民尊重土地,尊重观众,
观众也逐渐尊重台上的演出。
不管是在台北、高雄、台中,以至花莲,
云门户外公演汇聚的观众人数连年增加,
从4万、6万、8万,以至9万。
演出前后,林怀民亲自上台,
叮嘱观众不要拍照,不要大声讲话。
凭着这样简单的提醒,
上十万的汹涌人潮,
散场后不留一片纸屑,
还大地洁净面貌。
林怀民说:
云门舞者特有的谢幕动作。
就在林怀民和云门舞集最风光的时候,
一场意外突然来临了。
2008年农历初五,
大火吞噬了云门的铁皮屋练舞场,
35年的舞台布景和道具被烧得精光。
台湾人看到新闻,
仿佛见到亲友的家失火那样,
纷纷送上关怀和问候。
云门没有向外界募款,
在一个月内,
竟收到4000多笔捐款,
总共有6.6亿台币之多。
重新动工、引水、开路,
7年之后,“云门剧场”在淡水正式开幕。
剧场入口有一块老台桧,
上面刻了4千多位捐款人的名字。
云门舞集和台湾民众,
正是来时路崎岖难行,
更感激出手相助的每一位。
早在云门创建初期,
林怀民曾经历低谷,
关掉了云门,去印度修行。
当他再次踏足台湾,
一位出租车司机认出了他:
“干嘛停掉‘云门’?”
“太难了。”林怀民答道。
下车前,司机不要他钱,说:
“我们开出租车,
在台北街头讨生活,一样辛苦,
林先生,你要把‘云门’搞下去!”
林怀民扔下车钱逃出车门,
司机又把钱扔出窗外,
大声对他喊:“林先生,要加油!”
在那一个多月的时间里,
有十几个司机给林怀民做思想工作。
终于,林怀民意识到,
云门舞集已成为台湾的一部分。
于是,他在1991年重启云门,
如果没有当年普通人的一句“加油”,
或许就不会有前面的一切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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