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母亲不过节
昨晚上睡觉前，我收到了女儿送给我的母亲节礼物，一条暗红色的绒线围巾。
那是春节前带女儿去备年货时，我和女儿在众多围巾里同时发现的最使人眼前一亮的一条。
女儿说它跟我的一件衣服很搭，并催促我赶快搭脖上试一下。我走近前一看标签价79.9元，心想才从同事家拿了条含真丝的羊毛围巾还不到60元，就一拧身走了。
真没想到女儿却惦记了这么久。
女儿明年高考，学习正紧张，每天睡觉都要到很晚，周内一放学又要赶着去上四节绘画课，却肯专门花费时间跑一趟华阳城，就只为给我准备一份节日礼物。
我感动之余不由得嗔怪她:何不画一幅你最满意的作品送给我呢，那才是妈妈我最想要的。
看着女儿拉上门走出卧室时的背影，我想起了我的母亲。
一个礼拜前，也就是五月四号，那天我回了趟家，很少向儿女们提要求的母亲竟让我陪她去镇上配幅眼镜。
在一家眼镜店里，店员拿了各种度数的老花镜给母亲试戴都还是看不清楚。验光后，她才说我母亲的眼睛既近视，又老花。
果然，母亲戴上近视镜看远处好一些，戴上老花镜看近处又好一些。但是两种镜戴上去效果都不是很好。
我跟店员说那就两种眼镜各配上一幅，母亲却坚决只要了一幅老花镜。
可令我没想到的是，当母亲戴上那幅比较了近两个多小时才确定下来的老花镜时却说了这样一句话:“嘿嘿嘿……这回再也不用担心被人家嫌弃了。”
我连忙追问原由。母亲才说因为自己眼睛看东西模糊，邻村的那家香椿加工厂的老板不要她。
我瞬间心里堵得厉害，眼前一片模糊。母亲今年七十岁了，经常腰疼手麻，双膝患有严重的骨质增生。
眼镜店里的姑娘也急忙帮着我一起劝母亲:“都这么大年纪了，咱不挣那几个钱了，年轻人都看不上干那样的活呢。”
母亲却又一咧嘴笑了:“没事，没事……正因为你们年轻人看不上干，人家才要我们这些不中用的人呢。”
她又说已经约好了老姐妹一块去，人多热闹，就是想差个心慌，时间过得也快。
唉，现在想想，我真有点后悔给母亲配那幅老花镜了。
女儿两三岁的时候，我和老公在娘家的坡地里种了两亩多药材，种的时候是请了村里的几个人帮忙一块种，每天给人家支付少许的工钱，后来药材不值钱就撂荒在坡地里了。
谁料想这却害惨了母亲，刨地，锄草，挖根，又一点点地拉回家来当柴烧，都是母亲一个人闷着头在干。
那两亩多地在北岭的坡上，离家较远。
我去过一两回，每回去不要说带别的重物，只扛一把铁锹，一把锄头，还没走到田边就累得气喘吁吁。
为了少跑一趟，母亲就常常带了馍和水一呆就是一整天。
有一天她正蹲在地里拼命干活，一场瓢泼大雨浇了下来。母亲淋了雨，一回家就病倒了，再醒来时眼睛竟然就看不清东西了。
也是那一回哥哥嫂嫂把母亲送进了县医院。各项检查后说母亲患了白内障必须做手术。
术后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又在床上躺了个把月。医生说眼睛需要恢复一年后再看效果，若还不好就再去激光开眼，但母亲怕花钱就一直哄瞒着我们。她一再说不想再进医院了，啥都好着呢。
这一拖再拖，又是好多年过去了。现在母亲每次看人总要端详好半天。她常常站在几米外跟人家拉话话，却也总是靠听声去分辩跟她对话的那个人是谁。
早些年母亲的一双眼睛可是又大又明亮的，经她的一双手绣出来的花鸟虫鱼总能跟活的一样，也总能招来好多双羡慕的眼神。
今早上一睁开眼睛，我没忘记赶快给自己的母亲打去电话送上问候，可铃声响了五遍，都没有人接。拨第六遍电话时，我才想起母亲是从来不过节的。
虽然母亲现在已经会使用智能手机了，又或许昨天母亲就已经从家群里得知今天是母亲节了，但那又怎么样呢，她还不是一大早就又爬了起来了，又等不到7点就急匆匆地出了门。
娘
窗外
下很大的雨
屋内
洇湿了棉被
黑夜伴着雷声
我和哥哥
往炕席中间挤了又挤
娘哭了
我咳嗽
娘不敢睡
我说梦话了
娘摸我的额头
咋又烫了
一整夜
一盆水
一块湿毛巾
在娘手上
来来回回
五更了
雨停了
木梯上的鸡
叫了
叫醒了我的
味蕾
我饿了
喊娘
娘
娘笑了
娘才刚躺下
又坐起
娘啊
我回忆里
年轻美丽的娘
时常担惊受怕
年复一年
伴着那两间漏雨的
土坯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