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说着一种语言
在岁月长河那幽谧且静谧的褶皱深处,隐匿着一座仿若被时光温柔尘封的小镇。它宛如一颗未经雕琢的璞玉,静静卧于大地的怀抱,四周连绵起伏的青山,恰似大自然精心擘画、慈爱舒展的臂弯,从晨曦微现到暮色四合,以或明或暗的色调,或清晰或朦胧的轮廓,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将小镇轻柔环拥其中。那山峦,春日里翠影摇曳,新绿像是被一夜唤醒,肆意晕染每一寸坡面,涌动着蓬勃生机;冬日则银装素裹,积雪为峰峦添一抹圣洁,宛如童话中静谧的仙境入口,默默守护着这片满是故事的净土。
镇中的房舍错落而有致,砖石与木质结构宛如历经岁月磨合的老友,紧密相依,难舍难分。墙壁是岁月的画布,斑驳的痕迹犹如神秘的古老符文,每一道裂痕、每一块褪色之处,都在悠悠诉说往昔的烟火日常:孩童的嬉笑追逐曾在这屋檐下回荡,老人们摇着蒲扇的慵懒午后,邻里间飘出的饭菜香气,皆渗透进砖石缝隙,凝为小镇独有的气息。青苔也来凑热闹,于墙角、砖缝间精心织就翠意盎然的绒毯,柔软且细密,凑近细瞧,水珠在其间滚动,仿若藏着微观的水润世界,映照着小镇的岁岁年年。
小镇边缘,那座老旧火车站仿若一位迟暮却坚守的巨人,铁锈肆意攀爬,仿若为其披上一袭古铜战甲,于无声处彰显历经风雨的傲然。它静静伫立,守望着那蜿蜒伸展向远方葱郁田野的铁轨。铁轨恰似大地袒露的两条银练,在日光轻抚下熠熠生辉,一头果敢地刺入无垠绿野,似要探寻世界尽头的奥秘;一头牢牢牵系着小镇居民心头的牵挂、眼底的憧憬,承载着数不尽的离别与重逢,希望与守望。谢志辉的那间紧邻铁道的小屋,仿若巨人脚下的忠实伙伴,屋子狭小逼仄,木板门开合时,“吱呀”声仿若岁月悠长的叹息,屋内机油味与旧时光的馥郁气息相互交织,每晚,列车驰过时规律的震动便透过地面传入床榻,伴他沉入梦乡,那震动仿若小镇沉稳的心跳,成为他岁月里独特的眠曲。
谢志辉身形高瘦似挺拔白杨,却因常年劳作添了几分佝偻,走路时身形微弓,仿若要将身躯嵌入这片熟悉土地,汲取无尽力量,又似在屏息聆听脚下大地的喃喃密语,那些隐秘于尘土、隐匿在草根间的故事,唯有他知晓解读之法。他面庞清癯,轮廓犹如被岁月的刻刀精心雕琢,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略显陈旧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双眸深邃如海,幽暗中藏着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细腻与温情,恰似静谧夜空中隐匿的微光。他的头发总是略显凌乱,几缕银丝过早地夹杂在乌发间,诉说着生活的琐碎操劳。粗糙且布满老茧的双手,是他与岁月、与这座小镇深度相拥的明证,每一道裂纹里都填满了往昔的艰辛与坚守。
他在火车站的活儿简单且琐碎,晨曦初破,微光尚寒,他便手提那斑驳老旧的水瓢,穿梭于列车喷出的腾腾蒸汽间,水珠四溅,仿若一场清晨的清凉雾雨,为往来列车的水箱注入活力;夜幕如墨浸染,他手持电筒,昏黄光晕照亮信号灯,逐一检查,仿若小镇夜间的忠诚守夜人。闲暇时分,他把自己囚于屋内,桌上各类废旧零件堆积如山,双手似被赋予奇妙魔力,于其间拨弄拼凑,那些怪异造型逐一诞生,仿若异世界穿越而来的神秘访客,静静蹲踞在角落,封存着谢志辉内心的斑斓幻梦。
谢志辉平日里沉默寡言,可心思极为细腻。他熟知小镇每种鸟儿的啼鸣,清晨时分,单听那清脆或婉转的声音,便能辨别出是麻雀在檐下嬉闹,还是画眉在枝头吟唱新曲。他还能精准预判天气,天空刚泛起一丝阴霾,他就默默将晾晒的衣物收回,顺带检查邻居家的门窗是否关好,做完这一切,又悄然回到自己的小屋,不声不响,仿佛只是一阵吹过小镇的风,却留下丝丝温暖。
镇上来了个女孩,名叫徐海燕。她仿若一阵裹挟芬芳的清风,翩然而至,身着素色连衣裙,裙摆拂过古朴石板路,似灵动画笔,描摹蜿蜒曲线;发丝在风中不羁飞舞,恰似挣脱枷锁的俏皮精灵,肆意张扬着青春朝气,周身散发的灵动气息与小镇的古朴醇厚碰撞交融,竟奇异般和谐。徐海燕生得明眸皓齿,眼眸仿若澄澈的琉璃,镶嵌在白皙粉嫩的脸庞上,顾盼间光彩流溢,好奇光芒投向街边那伫立百年的古旧邮筒,似要探听昔日信件里的柔情蜜意;又落于巷口慵懒打盹的花猫身上,试图唤醒它肚里的小镇趣闻。她鼻梁小巧而挺翘,嘴唇如娇艳欲滴的花瓣,绽露笑容时,嘴角的梨涡仿若盛着蜜酿,甜意醉人。身形娇小却活力满满,走起路来似灵动小鹿,蹦跳间满是对世界的热忱。
初来乍到的徐海燕对一切都新奇不已,看到谢志辉总是独来独往,忍不住主动搭话。一日清晨,阳光轻柔地洒在屋前,徐海燕蹦跳着走向正在整理工具的谢志辉,歪着头笑问:“志辉,你每天摆弄这些工具,不觉得枯燥吗?”谢志辉抬眼,目光短暂交汇后又迅速移开,闷声道:“习惯了,活儿总得有人干。”徐海燕不依不饶,上前一步拿起个小扳手,打趣道:“可我看它们在你手里,好像都有了生命,说不定哪天能变成会跑的小铁人儿呢!”谢志辉嘴角微微上扬,轻斥道:“别瞎闹,这都是正儿八经干活用的。”虽是斥责,语气却没了往日的疏离。
夏日暴雨仿若天河倾塌,水幕狂泻,火车站那几盏信号灯在风雨暴虐侵袭下,挣扎几下,熄了光芒。谢志辉仿若无畏冲锋的孤胆战士,一头扎进雨幕,豆大雨点如密集暗器,砸得肌肤生疼,湿透衣衫紧贴后背,勾勒出他嶙峋肩胛,双手在信号灯内部复杂如荆棘迷宫的线路间,果敢且熟稔地穿梭,仿若拆解命运谜题。徐海燕心急如焚,撑着碎花伞奔来,雨水仿若顽皮孩童,跳上裙摆,溅湿鞋袜,泥点也来添乱,弄脏脚踝,她却浑然不觉,满心满眼只有那故障信号灯。谢志辉见状,眉头紧蹙成死结,声线穿过雨幕:“这不是你该干的事儿,回去!”徐海燕柳眉倒竖,星眸圆睁,大声回道:“这灯坏了多危险,全镇人的安危都系着呢!我反正也懂点电路,能帮一点是一点。”言语掷地有声,仿若雨中惊雷。
灯在二人合力下重燃希望,谢志辉回到小屋,遏制不住地爆发出阵阵咳嗽,声震屋瓦。徐海燕随后端来一碗姜汤,热气腾腾仿若暖煦日光,未经应允便跨进门槛,屋内昏暗,那碗稳稳搁在油污满布的桌上,宛如混沌中一抹清亮慰藉:“喝了,别逞强,感冒了可不好。”谢志辉呆愣刹那,旋即端碗仰头,姜汤滚烫,仿若烈烈岩浆滚过咽喉,灼痛间,暖意却如春日破冰溪流,潺潺沁入四肢百骸,驱散周身湿寒。徐海燕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双手叉腰佯装生气:“你呀,就不能慢点,又没人跟你抢。”谢志辉一抹嘴,低声嘟囔:“谢谢,味道挺好。”徐海燕噗嗤一笑:“算你嘴甜一回。”
此后,两人间仿若悄然架起一座无形心桥,暖流淌过,坚冰消融。徐海燕仿若灵动雀鸟,常拉着谢志辉穿梭小镇犄角旮旯。去铁轨旁寻觅怪石,那些石子仿若沉睡千年、静待知音的灵物,幽秘纹路仿若上古密码。徐海燕捡起一块纹路奇特的石子,兴奋地举到谢志辉眼前:“志辉,你瞧这块,像不像个神秘图腾?说不定藏着小镇的大秘密呢!”谢志辉接过,仔细端详,点头道:“是挺特别,这铁轨边的玩意儿,总能给人惊喜。”
黄昏时分,二人携手攀爬小山坡,余晖将身影拉长,交叠相伴。待列车呼啸而来,拖着绵亘如烟的尾巴,威风凛凛贯穿橙红似梦的晚霞,轰鸣声仿若时光巨轮转动,串起小镇的往昔今朝,将静谧与喧嚣奇妙缝合。徐海燕指着远去的列车,眼神有些迷离:“志辉,你说这些列车都开往什么样的地方呢?那些大城市里是不是整日灯火辉煌,热闹非凡?”谢志辉沉默片刻,轻声道:“或许吧,但咱这小镇也有独一份的安宁。”徐海燕微微点头,靠在他肩头,晚风轻拂,发丝撩动。
谢志辉言辞依旧寥寥,却把徐海燕随口提及的甜糯米糕深植心底,次日天光未亮,便奔赴集市,于熙攘摊位间寻得温热糕点,怀揣而归,糕点甜香仿若有形丝线,丝丝缕缕填满寂静缝隙,萦绕满屋。徐海燕接过糕点,鼻尖轻嗅,眼中满是感动:“你还真记着呀,难为你跑这一趟。”谢志辉挠挠头:“答应你的事儿,肯定得做到。”
一日,徐海燕偶然撞入谢志辉创作秘境,惊见那些古怪零件拼凑的竟是小镇各处微缩奇景:火车站站台仿若微缩舞台,往昔旅人匆匆步履、相聚离别似在方寸间重演;教堂钟楼精巧尖顶直刺云霄,似要接引神圣光辉;溪边磨坊水车悠悠转着旧时光,水花飞溅仿若碎银,诉说悠悠往事。她不禁脱口惊叹:“志辉,原来你心里藏着这么美的小镇,像把整个灵魂都碾碎了揉进其间。”谢志辉面红耳赤,双手局促无措,摆弄零件以掩慌张:“没啥,闲时瞎弄的,就是……想留住点啥,怕哪天连回忆都被风刮跑了。”
怎奈秋意刚轻拂衣角,徐海燕便要别了小镇。大城市的机遇如魅惑魔笛,声声催行,行李堆满小屋,仿若垒起一座离别山丘。谢志辉僵立门口,双手攥紧衣角,指节泛白,半晌才艰难挤出一字:“真?”徐海燕眼眶泛红,恰似盈盈秋水漫溢,哽咽道:“嗯,不过我定会回来看你,还有这小镇,它早长进我心窝了。”列车进站汽笛仿若凄切挽歌骤然奏响,徐海燕登车,靠窗落座,泪眼朦胧望向谢志辉,身影渐远渐模糊,泪如断珠滚落,洇湿衣襟。
谢志辉回到窖的小屋,眼神呆滞凝视那些未竟小物件,仿若要从其间捞出往昔温度。窗外铁轨冷酷伸向未知远方,仿若无解宿命鸿沟,斩断念想。日子死水般缓流,小镇缄默于春秋轮换,谢志辉望向隔壁空房,心仿若被疾驰列车碾碎,唯余空落风声呼啸,仿若小镇无声悲泣。
春潮再度涌起,漫山遍野野花仿若繁星坠凡尘,肆意铺展缤纷绮梦画卷。谢志辉于火车站机械忙碌,抬眼瞬间,徐海燕身影如灵动幻光闯入。她笑靥灿烂朝他奔来,发丝间花瓣俏皮点缀,气喘吁吁却字字清脆:“我回来了,志辉,大城市没咱这儿柔风、烂漫野花,更没……满心满眼皆我的你。”谢志辉眼眶骤热,嘴角失控上扬,颤抖伸手,轻拂去她发间花瓣,仿若掸落岁月尘埃,刹那,微风拂过衣角,仿若圣手挥散纷扰,二人静立时光,仿若以眼神、浅笑说着一种无声却深情、唯有彼此能解的温柔密语,满心期许,于繁花簇拥里重归安谧相伴,仿若时光从未走远。
往后的日子里,徐海燕回来定居,两人常坐在小屋前,看着列车来来往往。有时徐海燕会讲起大城市的新奇见闻,谢志辉静静听着,偶尔插几句嘴,分享自己在小镇平淡日子里的小趣事。他们一起修缮小屋,给破旧的窗台种满鲜花,让芬芳盈满每一寸空间。谢志辉还会精心雕琢一些木质小摆件送给徐海燕,或是刻着她名字的精巧梳子,或是有着小镇特色风景的装饰盒,每一处纹理都倾注着他的深情。岁月在这份静谧相伴里缓缓流淌,小镇依旧守望着他们,那铁轨仿若纽带,连接着往昔的磕绊与未来的期许,两人就这般依偎着,走过岁岁年年,似是把一生的故事,都凝在了小镇的朝晖夕阴里,任时光荏苒,情韵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