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了农村)书记愣了一会,装了一烟锅子旱烟,准备点着抽一锅烟再说,顺便摸了一下衣兜,没有找见火柴,因他生了点气,忘记带火柴了,唉!书记自言自语说:“怎么搞的,你看我这脑子,丢三拉四的,又把洋火忘了装。”他把烟丝倒进烟兜里,背着双手直接就去找大队长,来了大队长家门口,不巧铁将军把门,一条大黑狗听见大门外有脚步声,头伸在大门坎底下的门逢里两眼望着外边,不停汪……汪……汪汪的乱叫,书记这才猛然想起人都去地里干活去了。
“唉!还是去趟饲养室。”快到饲养室,远远望见俩个饲养员正在给牲口铡草,一个饲养员坐在小板凳上,膝盖顶着一捆草,两个手拿起一大把青草,放在铡刀口下,另一个饲养员摆好姿势,用力下压,只听咔嚓一声,青草断成两节,俩个人配合的相当密切,只听咔嚓咔嚓一下又一下,青草在铡刀下变成了一大堆一寸长的小节节………
快中午了,上地的人还没有回来,书记背着双手已经到了饲养室……奇怪支书今天没有去上工,跑到饲养室干什么?二人看到支书,于是放下手中的活,其中一位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瘦高个老李问:“支书老弟你来了?”另一个饲养员老刘顺便找了块砖头,递给书记说:“来坐下抽口烟。”书记说:“不用我就蹴在窑门口好了。”说完他从新装了一锅烟,和老刘对了火后抽起来………
瘦高个老李顺手把砖头块拿过去,坐在旁边脱了上衣捉虱子。几个人边抽烟边片闲传聊天,书记说:“老刘你喂的牛一天大概能吃多少草料?”老刘说:“没算过。”老李说:“谁算那个干吗!反正草料没有了,给保管员打个招呼,然后就去领。”“那保管员能知道一个月一头牛能吃多少草料?”老刘说:“保管员那里有帐。再说青草有人按时去沟里割,二十斤草计一分工。”老李说:“反正我们不用操心……”他们聊着聊着。从牛聊到马、骡子、驴,又聊谁家的日子过的好,谁家的孩子不好好学习,特别淘气……
谝了半天闲传,书记尿急!就去墙角方便,嘴里含着烟锅子,扭头站在墙角往最边上的窑洞门口张望,奇怪,门上怎么没有锁子,他记得这个窑洞是保管室,按理保管室的门上有两把锁子,怎么都不见了?他问老李说:“这个窑洞我记得是保管室,怎么门没有锁?”
老刘说:“不会吧?门一直锁着的。”他和老李同时来到门口一看傻眼了,只见窑洞门虚掩着,并没见锁子的踪影,锁子那里去了,是保管员大意,忘记锁门了还是……不会!保管室一般都锁两把锁子。
老李四下瞧瞧,锁子被扔在几米外的杨槐树下,他拾起来一看,全被砸坏了,这保管室的麦子可能被贼偷了……他对书记说:“支书你看这锁子怎么都坏了?”书记接过老李手中的锁子,左看右看,说:“这是用铁棍撬坏的!”老刘说:“怪不得我俩昨晚没有听到动静,我们就睡在保管室的隔壁,都没听见!这贼太狡猾了,用铁棍撬锁,动静肯定不大。”老刘说:“昨天半夜好像村里的狗在咬,我累了一天,听了一会,不知不觉迷迷糊糊又睡着了,谁知道让贼人钻了空子。”书记说:“走进去看看……”
于是他们三人先后推开虚掩的窑门,只见窑洞内摆几个大板囤,地上撒了好多麦粒,几只肥大的老鼠,看见有人进门,吱溜一声跑的无了踪影,不一会儿一只老鼠瞪着明亮的黑眼珠子,躲在黑咕隆咚的墙疙角里朝外偷看……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说话,书记走到靠窑北边,地上撒有一堆麦粒的麦囤前,沿住囤头边的木框架上,往囤里张望,好家伙!只见囤中间下去一个大坑!碎麦子粒和老鼠屎混在一起,一股刺鼻的尿臊味迊面扑来,又臊又臭好恶心人!
书记皱皱眉头说:“好家伙,足足少了一二斗麦子,这老鼠也太恶心人了吧,赶紧再看看其它板囤上,有没有老鼠屎?”书记下来,二人都爬到其它板囤边的木框上张望了一会,瘦高个老李对书记说:“支书这个板囤里也是老鼠屎、碎麦粒,老鼠尿,一股尿臊味。”这个也是,窑洞内三四个大板囤,都有老鼠光顾过,而且每个板囤里七八担麦子,囤边上还爬满黑色的(麦牛)小虫子……
看样子麦子不但被人偷盗了,而且还受潮了,书记自言自语说:“谁这么大胆,敢偷保管室的麦子?麦子潮成这样了,怎么这保管员是咋当的?”他转过身问廋高个说:“老李,这是几队的保管室,不知保管员是谁?”老刘赶紧说:“这是三队保管室,保管员好像是……”瘦高个说是三队丑娃。书记说:“坏了,丑娃好像去城里给他大看病去了,是不是有人乘丑娃不在,才来偷盗?”
老刘说:“支书要不要报案?”书记说:“先找三队队长,不要声张,因为每个保管室都配备两把锁子,队长一把钥匙,保管员一把钥匙,进保管室必须二人开门才能进。咱们先把门闭好,你们俩个记着,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知,不要走漏风声,然后我找三队长商量,如果声张,可能打草惊蛇,这样不利破案,要暗中保护好现场。”
呃!老刘说:“还是支书见过世面,想的周到。书记什么话也不说,背着双手又去找三队长了解情况。他来到三队贾队长家门前,正好贾队长俩口刚从地里回来,书记推门进院,一群小鸡娃在老母鸡的带领下,叽叽喳喳在院里找食吃,一只老黄猫卧在窑洞门边呼呼大睡,见有人来伸了一个懒腰,慢慢腾腾又卧到面东的廈子门口……
老贾正在院子用毛巾拍打身上的尘土,看见书记进来,就说:“嗨!大忙天,什么风把你老弟吹来了,快进屋。”说完他掀起门帘,书记弯腰进屋坐在炕席边上,老贾老婆端上面盆,刚准备和面做中午饭。“快!盆放下,先沏茶。”老贾老婆放下面盆,泡好茶说:“大兄弟来喝茶,你最近好长时间都没到三队来了吧?今天怎么有空来串门子?”这时学生娃放学了,老贾几个孩子蹦蹦跳跳跑进院子,他们进屋把书包往炕头上一扔,就跑到院子里玩耍去了。“二花……二花……”“咋哩!”“快进来给锅里添水。”“来了!”
书记说:“哦!一来没空,忙的焦头烂额,二来有点公事要商量。”老贾说:“老弟来了就不走了,今天中午叫你嫂子给咱擀面吃,行不?”“哦!不了,我出门没打招呼,怕一会响午,娃他妈见我还没回去,满村找人……”老贾老婆一边揉面一边笑嘻嘻的说:“兄弟还是个妻管严,怕婆娘?”书记也笑了笑说:“那里!那里!都解放几十年了,妇女虽然翻了身,男女平等,但男人还是说了算,在我们家我是掌柜的,谁还怕她!”“老弟又吹牛皮了不是?”“不是吹,而是下午人家吃过饭还要上工,找不见我该着急!”
言归正传,且说书记坐在炕头一边喝茶一边说:“让我嫂子做饭,咱们先到院子,我给你说几句话就走。”他们走到院子,只见老贾的老三和老四,正在厦子门前逗黄猫玩,老贾说:“走!有什么事到廈子坐下慢慢说。”书记说:“就两句话。”行你说吧。“昨天晚上你队保管室被盗了,你知道吗?”“什么!什么?保管室和饲养室在一个院子,而且每天晚上,饲养员都在,怎么可能被盗?你是听人说还是?”“哦!我刚从保管室过来,走!看看去,他们俩一边说话,一边往保管室走去……
再说老贾老婆去院子抱柴烧水,一掀门帘,奇怪刚才还听见他们在院子里说话,一眨眼不见人影这出去干啥呢?也不打个招呼。她问老三,“你叔和你大刚在院子里,一会功夫怎么就不见人了?”老四说:“我叔给我大说,好像保管室被偷了。”“嗯,保管室被偷了?”老贾老婆自言自語说:“那个挨刀子的,贼胆大敢偷保管室……”
当天晚上书记通知各队队长、支部委员、贫协主席,妇女队长等到祠堂开会,吃过晚饭他们三三俩俩来到祠堂,这农村人开会可不比城里机关单位,正而吧唧,会议室里地上放几个小板凳,放了一张桌子,桌后放一条长板凳,书记坐在桌子后面,大队长嘴里含着烟锅子,坐在另一头,一条腿全起,脚放在长板凳上,一条腿伸到地上,上身前挺一只胳膊放在桌子上。
各队队长有的蹲在墙角,有的干脆把鞋一脱直接坐在鞋上,还有人站着靠在墙上,妇女队长手里拿着针线活,带着顶针,坐在小板凳上纳鞋底。妇女主任领着不到一岁的小孩,正在哄他睡觉,屋里除了妇女队长和妇女主任不抽烟外,每个人嘴里都含着烟锅子。一时屋里乌烟樟气,有的人大声咳嗽,还有人呸一声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
书记用眼扫了一下会场说:“人到齐了没有?”屋里的人互相看了看说:“还有三队贾队长没到。”书记纳闷了,贾队长应该早到,为什么迟迟未来?正在大家七嘴八舌,鸡一嘴鹅一口纷纷议论时,贾队长手提小板凳急匆匆走进祠堂。待他坐定后,书记说:“现在开会,王会计记录一下。”王会计一手拿个旧纸本,一手拿枝钢笔,看见书记和大队长把桌子占完了,只好坐在小板凳上准备记录……
大队长说:“王会计你来桌前记录,我坐到下面……”书记说话之前,先吭吭两声,然后说:“今天晩上通知大家开村干部会议,首先和往常一样学习红头文件,领会上边的精神……然后有几件事,大家一起讨论商量一下。”
第一关于五保户的救济粮发放问题,还是老一套,用细水长流的原则,每个月按时发放,第二关于化工厂招亦工亦农,公社给咱们分了一个指标,可以说粥少僧多,报名的人不少,指标只有一个,大家提议看指标给谁更实际,更合适?”
“第三件事,昨天晚上三队保管室被盗,虽然丢粮不多损失不大,但是保管室存在好多漏洞,好多问题必须马上解决……”下面议论纷纷,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偷保管室。有人说:“咱们每个队都存在口粮不足问题,一般省吃检用的家户,一年基本够吃。不够吃的家,经常有人夾着口袋去河对岸买黑巿粮,有的家多半粮,少半菜,极少数不会计划的人,日子就不好过。”有人插话说:“唉!那都是极少数人。”
一队队长问:“能不能借一点诸备粮给少数社员?而且可以借的吃,新粮收回来再还……”书记说:“可以,下去各队统计一下,待我请示公社再作决定,粮借出去,新粮收回来,再扣口粮就是了。”三队长老贾说:“自己村里的事就不要去公社了,公社知道了,反而说我们不关心群众。”
妇女队长说:“那以后公社知道了怎么办?”书记想了想说:“三队长说的有道理,公社知道了,我负责解释。另外保管室存在问题得赶紧解决,一个是粮食受潮,各队下去尽快派人手,把麦子拉到场里凉晒,二要想法消灭鼠害,三是再不能发生粮食被盗问题。”各队长纷纷献计献策……“再就是招工问题,各队都把报名的人名提供上来,然后大家讨论,那个合格推荐那个。”接着一队报宋林、朱来顺,二队报佳明、张四娃,三队报苟富贵和成XX……
第四个问题是……第五个是……二队长新伍说:“别的事好办,只有招工这件事最难办。”一队长主张抓阄,书记说:“抓阄也不一定公平。”大队长主张一个个讨论比较,有的人说行,还有的人说,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反正七嘴八舌,但还有人始终不发言,稀泥抹光墙,会议一直开到半夜。
最后大队长坚持推荐宋林,书记坚持推荐佳明,两人争执不下,其他人没有异议,最后决定都报上去,在西片干部会上再决定。如果还决定不了,就报公社决定,大家一致同意。书记问再有其他事没有?然后宣布散会……
自后书记在西片干部会上力主推荐我去,大队长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老宋知道后,又去找书记论理,为什么不让他儿子去?书记说:“等一后再有机会一定让宋林去。”老宋不依不饶,在村里大吵大闹,说:“我把你这个看面子的家伙,为什么大家都推荐我儿子,你一次又一次叼难?我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了?”
书记说:“我给你解释的很清楚,你不要胡搅蛮缠了好不,你儿子去不了,是条件没达到,你怎么把问题看在我的身上?而且村里开干部会议,我也提到你儿子,交大家开会讨论,大队长也推荐你儿子,但是指标只有一个,西片干部会,大队长也参加了,你怎么不去找他?”
前几天各村干部一块开会,都一致同意老李家的儿子,你有什么问题可以找公社。不要在村里大吵大闹。老宋见这样吵上一整天也吵不出什么结果,只好偃旗息鼓……七五年春天万物复苏,百花盛开,黄土高原一片绿色,青早起金色的太阳从东方升起,霞光万道,村子里,东家鸡鸣,西家狗叫。
生产队上工的钟声当当的敲响,我刚准备出门上工,大花狗不停的狂叫,我听见门外有人叫门,开门一看是三叔,他把县上让我去化工厂的通知书给了我。“谢谢三叔?”“好娃哩,为了你能进厂,三叔得罪了不少人,你进厂后可要好好干。”“知道了三叔,那几时走?”“快了,到时厂里派車来接,你先作些准备,全公社可能去一二十个。”哦知道了,那你不回去坐坐?”“不了叔还要去上工……”
“过了几天果然厂里派人来了,是我老战友开了一台解放牌大卡車,把我们接进厂里。老战友七一年就复员回来,正赶上好政策,转业进了化工。黄城化工厂在店镇南川,距七里镇三四公里,距县城不到三十公里,建在一个紧靠山根的小山村里,占地百把十亩,工人四百多人,北京知青占了三分之二,这是北京市援建的新厂子,目的是主要安排北京知青就业。
进厂后,我被安排在造气車间,那时也叫造气一连,连长(车间主任)是一位当过军官的复转干部,老家四川人,人称宋连长,吃苦耐劳,对工作认真负责,一丝不苟,对工人和蔼可亲……我们招进厂里是普杂工,每天拉大锨,给造气楼里加焦碳,干了一星期还真的有点吃不消,我心想这工人也不好当,照这样下去,非累死不可,看着人家正式工人,坐在操作室里眼盯仪表盘,我心里好生羡慕,唉!谁叫自己生不逢时,偏偏是个亦工亦农……
《未完待续》陕西省、黃陵县、作者、李明方、二零一九年、八月、一号、庚午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