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盼望的雪依旧没来,阳光却格外的灿烂,大街上的人也多了起来,走出小区,朝着西边走了五百米,突然想起理发了,转过身,朝着相反的方向,奔着我的“御用”理发店而去。
还没有到小年,人肯定不多,如果再过几天去理发,恐怕会加塞儿落人情了。反正短发二十来天就得修理一次,而我的舅舅在我还没有出生时就走了,也用不着为母亲着想,正月里照样还是可以理发的。
自从来到这个城市,简直就是重打锣鼓重开张,一切都变了,理发也是这样,在经历了无数陌生理发师之手后,我选中了这家理发店。老板娘热情好客,深谙经营之道,并且有亲戚在乌海,每次聊天都很融洽。遇见顾客多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地问我能不能等。有一次我着急赶火车,老板娘就跟其他几个顾客商量,让我加了塞。老板娘是东北人,很会说话,顾客们也都通情达理,我一谢再谢的,仿佛大家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对于我的发型,老板娘也多次跟我探讨,有时候甚至开玩笑,要在我的头上做个实验。那可不行,我跟她说,我的头型,别看在这个城市没有几个人注意,在我的家乡乌海,那是引领潮流般的存在。
小时候理发,因为家里条件不允许,都是父亲拿着一个闪闪发亮的推子,把我强行按在凳子上,围上一条扎脖子的硬毛巾,在围上一块破布单子,嘁哩咔嚓地推完,还美其名曰小平头,其实就是没有推成秃子罢了。
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就是不愿意理发推头,先是百般推迟,各种奇怪的理由都能想出来。父亲早就看穿了一切,怎么可能放过我,飞起一脚,踢在我的小屁股上,我立刻就变乖了,老老实实地任凭父亲摆布。就算如此,依然会在父亲操作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奇怪的话。
我记得有一次,父亲正在给我精心地推着,我突然说:“等等呀!有个大沙子!”一句话不但把父亲逗笑了,连旁边看热闹的人也笑得肚子疼。有个沙子就停下来?明明是我想动一动,却说出了这么稀奇古怪的话。父亲笑完了,在我的头上轻轻地拍了一下,让我老实点。
等到少年时,家里生活条件好一点了,就去公办的理发店理发了,父亲也不好意思亲力亲为了。少年时总是突发奇想,也敢作敢当,跟理发师熟悉后,也敢开玩笑了。有一次理发师摸着我的脑袋瓜说:“这要是推成秃子,会是什么样呢?”
我顺嘴就说:“那就推成秃子,有啥大不了的。”
理发师听了就将我的军,问我:“真的?这可是你说的,推掉了可就安不上喽!”
“来呀!我怕啥,大不了回家挨训,推成啥也还是我,别磨叽了,动手!”理发师还在开玩笑,我却来劲了,催着他给我弄个秃子,最后还让他用刮刀刮一刮,显得锃明瓦亮的。
回家就被父亲和母亲来了一个男女混合双打,原因就是,那时候没有人推秃子,没有头发的人,大都是那些犯了错误的人,进去以后都会被推成秃子。父母说我好的不学,专挑坏的学。
不过,没过几天,满校园满大街都是秃子少年了。原来小伙伴们都在学我,感觉推成秃子是个性,与众不同的事,少年的伙伴们都愿意做。何况,他们会跟他们的父母说,那个学习又好又懂事的我都推成了秃子,他们只是向我学习罢了。
就这样我们这帮不羁少年,顶着光秃秃的脑袋,旁若无人地走在大街上,炫耀着自己的与众不同,牛气冲天的样子,引来无数的目光,沾沾自喜的样子,让父母亲恨不得一巴掌扇死我们。
当一个多月过去后,又一次要理发了,师父他老人家,靠在墙根晒太阳,朝着我招了招手,喊着我的小名。其实,师父即便不招手,不开口,我也得过去问候一下。
“小子,又要理发了吧?”师父指了指我的头问道。
“嗯,理发票就在我的兜里,随时都能去。”我拍了拍衣兜,挨着师父坐下,拿着他的拐杖摩挲着。
“你上次把头推成秃子,惹你爸妈生气了?是不是翅膀硬了,专挑气人的事做?别看我没有说你,那是已经推成秃子了,当时头发又长不起来,再理发时可不能这样了,我告诉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长大了,要为父母着想,不能为所欲为,更不能胡来,听见了吗?”师父说着话,明显有些生气,胡子都在颤抖。
“知道了师父,我也感觉不得劲了,就是一时半会儿说不出来原因。一会儿我就去理发,这次是小平头,你就别生气了,以后我也不会再推秃子了。”
“这还差不多,去吧,别陪着我着老头子了,找他们玩去吧!”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看似很简单的几个字,却让我记了一生。或许有人说这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没有那么严重。可是我想,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从老一辈的人口中说出来,我们应该牢记在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