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初,父母响应国家号召,大学毕业后,支边大西北,在这片大沙窝子里落地生根,生儿育女。
记忆中,儿时的家乡,是灰白色的。那时,我家住在二中校园里,校园的北墙外,便是一望无际,灰秃秃的后沙滩。后沙滩的灌木,是灰秃秃的;校园的房舍,是灰秃秃的;小城仅有的几条路,是灰秃秃的;就连家乡的“忠诚卫士”沙枣树,也是一派灰茫。年幼的我,便在这片荒凉中,生出了对绿色的无限渴望。
带着对绿的向往,父亲在小小院落,种下一棵榆树苗,宝贝一样呵护着长大。待我七八岁时,这棵榆树已初具规模,在那片狭小的空间,它庞然矗立、摇曳生姿,那是一片难得的、真正的绿色。风吹过时,它绿色的枝叶随风飘摆,唰唰啦啦,像一个绿色的天使,唱着一支绿色的歌。初辨颜色的弟弟,也会快乐地伸出手指,稚嫩地指向它,绿色,这是绿色。
1985年,我家首次搬家,有了两间半的平房,和一个大大的院子。母亲买来秧苗,种了几畦蔬菜;父亲搭了棚架,栽了两苗葡萄。院子被伺弄得绿油油的,一派生机勃勃。
可走出家门,绿色依然稀缺。虽然人口多了,街路多了,也有了热闹的自由市场,但寻觅绿地,却只有人民公园。只有公园的树,是排成行的,只有公园的绿荫,是连成片的,在干旱的小城,那成片的绿色,弥足珍贵。这些绿簇拥着假山、凉亭、拱桥、大象滑梯,成为家乡最美的去处。每逢节假日,公园的“人满为患”,也成为那个年代,为之一笑的美好回忆。
2005年,我由九十年代54平米的小楼房,迁进一百多平米的大楼房,从方寸空间一盆吊兰,换得花影摇窗、满室芬芳。20年间,这个曾经有长没宽的小城,也欣欣然地舒展着腰身,变得壮大起来。二中后面,早已不是戈壁滩,而是宽阔的人民广场,新颖的文体中心,靓丽的科技大厦,更有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
我也惊喜地觅得一抹新绿,那是广场西侧的一片绿茵。浪漫的桃花树下,是青青的草坪,这片草地分外娇俏,纤细,水灵,绿莹莹的、柔嫩嫩的,像是江南水乡的姑娘。都说这片草坪金贵得很,是从很远的地方迁移来的,难得在粗旷的大西北扎了根。
2013年,随着黄河海勃湾水利枢纽工程建设完工,浩瀚缥缈、波澜壮阔的乌海湖,像大自然赐予家乡的一眼神泉,滋养着这片土地,润泽着城市的心灵。这里的建设者们,如同神笔马良,饱蘸着乌海湖水,在曾经沙化、荒漠化严重的土地上,浓墨重彩地描绘出一片片绿洲,描绘出沧桑巨变。
乌海湖岸的美景,像一块巨大的磁石,牢牢吸引着我。迫不及待地,我将家迁至黄河岸边一幢高层。每日的闲暇,我总会凭窗而立,痴痴遥望我的乌海,青山如黛、碧水如蓝,山与水之间,高楼林立,道路如织。而那山巅的绿,湖岸的绿,楼间的绿;蜿蜒的绿,挺直的绿,斑驳的绿;翡翠般的绿、漆染般的绿、线团般的绿,与红、棕、黄、橙各色交织在一起,渲染出一副缤纷瑰丽的图画。
每当我伫立在窗前,眺望家乡,心中澎湃的,都是无比的自豪,它曾经怎样的荒凉、贫瘠,如今又怎样的美丽、富饶。40年间,它像记忆中的大榆树般,茁壮成长,生机盎然,那么朝气蓬勃,那么可期可盼。它的路还很长很长,带着第一代建设者欣慰的笑容,带着一代又一代建设者们殷殷的期盼,它必将走得更远、更好。
“绿盖红妆锦绣乡,虚亭面面纳湖光。”如今,我不再寻绿,我就在绿色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