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

书上的民间故事，我读过许多。这里我要记录的是我祖母、外祖母以及父亲讲的民间故事。

祖母教育我们说，你们做人心要善，能帮别人就帮帮别人。给人喝一口水，人家心里凉爽了，你的心里也是快活的。我说个“七缸银子”的故事给你们听听。祖母停下缝着草锅盖的锥子。我们兄弟围坐在她身边。

从前，有个叫苦李的人，没有爹，也没有妈，就一个人过日子。哥哥倒是有一个，但人家娶了媳妇，分家住在别处。苦李没有水田，种不成稻谷。山地有几亩，可以种玉米。一个孤人，玉米收回来，够他吃。种地，得养头牛。收获了，要用牛车把玉米拉回来。养马，驮得少。用人的肩膀挑，太慢了，太辛苦了。苦李养着一头塌角老水牛，别人家的牛角朝上长，他家的牛角反过来，朝下长。眼睛倒是没有被牛角遮住，不影响犁田，也不影响拉车。

有一天，吃过晚饭，苦李装了车粪肥，送到地里去。走过弯弯山路，来到地里，苦李把粪草倒在地里堆起来。抬头看看天，太阳快要落山了。麻雀在天上一边飞一边商量着睡觉的事情，苦李赶着牛车往村里走。转过一道弯，看见有七个女老人从林子里走出来。其中有一个脚不好，走在路上，一只肩头高，一只肩头矮。带头的一个女老人见有车来，便问苦李：“小兄弟，你的车可以拉拉我们吗？”苦李说：“可以可以，我的车是空车，顺路把你们拉到村里去。”苦李喊住老水牛，停下车。老人们也不说什么，爬上车坐着。

苦李把七位老人拉到自己家来。老人说：“我们还没吃饭。”苦李听了，说道：“来到我家，一点粗茶淡饭，不愁的，我做给你们吃。”说完就点燃灶里的火，给老人们做饭。吃过晚餐，老人们又说：“天已经黑了，我们要在你家借住一晚。”苦李说：“没事的，谁出门都没有扛着房子。”说完就把自己的床铺腾出来，让给老人住，己爬到楼阁上打地铺去。

第二天早上，苦李热好洗脸水，等老人们起床来洗脸。等着跟老人们打了招呼，然后下地去干活。左等右等不见老人起，抬头看看天，太阳已经升起几竹竿高了。实在等不及了，便对着房门喊话，请老人们起床。可接连喊了几次，也没人答应。苦李心有些慌了，莫不是出什么事？大着胆子走进房间，发现一个老人也没有。但靠墙的地方摆着七个缸子，盖子盖着。苦李揭开盖一看，惊得目瞪口呆，里面装的全是银子！六缸银子都是满的，一个缸的银子少了些。苦李忽然明白，那个脚不好的女老人……原来七个老人不是人，是送财宝来给苦李的神仙。

外祖母家住在县城，她老了，头发白了，干不动活了。隔些日子她会到我们家来住几天。我们不乖的时候，外祖母就会讲故事哄乖我们，让我们不再调皮捣蛋。

从前，有户人家，男人帮地主家放羊，名字叫绕华。女人帮地主家洗衣舂碓，收入微薄。生活过得艰难，吃早上没有晚上。绕华家住在一间茅草房里，只有简单的锅碗瓢盆，一眼土坯垒砌的灶，黑漆漆的。夫妻俩养了三个孩子，都还很小，一个比一个瘦弱。

过年了，满以为地主会把绕华的苦工钱算给他。有了银钱，到街上砍斤肉回来熬熬，一家子团圆，过个肥年。可惜啊，人穷命薄。绕华早上赶着羊上山去放，进行清点，三十双，六十只，回来却少了两只羊。跌下悬崖也不知，狼叼去吃了也不知。东家提来算盘，珠子一拨，用丢失的羊来折抵工钱。绕华放了一年到头的羊，一分工钱没得到。回到家，夫妻只有叹气，只有流眼泪。

孩子们不懂这个，嚷着要吃红嘎嘎（肉的意思），妈妈心里难受，哄孩子说：“好，要吃嘎嘎，到时就煮给你们吃。”于是到菜园里拔来白萝卜、红萝卜。吃年夜饭的时候，桌上真的摆出了两碗“嘎嘎”。妈妈对孩子们说：“碗里装的就是嘎嘎，这碗是白嘎嘎，那碗是红嘎嘎。”

我父亲是医生，他给我们讲的是“斗米一只鸡”的故事。这个故事的观点对不对，但好玩，很有趣。

药王成名后，来求他看病的人太多了，经常是排成队。看男科、女科、儿科、内伤、外伤的病人都有。患者来了，早上排队，等到下午还轮不到看病都有。药王吃饭只能在就诊的桌子上吃，离不开身，非常辛苦。一天两天这样，他支持得住，时间一长，药王累啊，快累倒了。借上卫生间的机会，多蹲些时间，休息一下，只能这样。

有一天，药王断然做出决定，自己给自己放天假，休息休息。于是，他跑到一家锯木厂去躲起来。以为这样僻静的地方，来求治病的人找不到了。可不知怎地，病人还是找上门来。不是一个找上门来，而是一群找上门来。没法子，谁叫你是药王，谁叫你的医术太高明了。药王只能忍着疲劳，给患者把脉看病。好容易把一批人打发走了，本以为可以坐下来，静静地喝杯茶。忽然又有一个病人找上门来，说他患的是痢疾。药王不胜其烦，脉也懒惰把，抓起一把锯木灰丢给病人，说：“拿回去煨水喝。”病人拿着药转身要走，又停下问药王：“要放点什么做药引子？”药王说：“一块红糖几片姜。”病人有些怀疑，继续问药王治疗效果。药王说：“锯木灰连桶底通了都能塞住，还会塞不住你的屁眼？”

过了几天，痢疾患者的病好了，挑着一斗米，提着一只大红公鸡，举着一面锦旗前来感谢药王。药王一看，立刻顿悟和感慨，作诗一首：锯木姜开水，斗米一只鸡，医生十年运，有病快来医。父亲是读书人，他给我们解释说；“如果把‘运’理解为高潮，这样说并不迷信。”长大了，我读书多了，心想，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高光时刻。一个政治家的高光时刻，可以擘画蓝图，实现理想，做到政通人和；一个军事家的高光时刻，可以撒豆成兵，连战连捷；一个文学家的高光时刻，可以佳作迭出，赢得盛名……那么，一个医生也是一样，更何况故事说的是药王！

打  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