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彼怀
一位工作在城市里的女强人,坐在公交车的前排。在拥挤的人群中,我隐约的听见她一个人低着头哭泣,双手杵着眼眶,不断的擦拭着眼泪。身边的同事在劝告,说给她,也说给我听。
在小学大约三年级的时候,我的身高处在停滞的状态。母亲看着着急,家人看着担心。而我,处在无所畏惧的山顶上望着天空的白云。
后来,母亲拉着我去医院检查,我当然是一百个不愿意。不止是害怕去医院,还害怕坐车。因为我晕车。
迈进公交车里,我就能闻到一股浓重的汽油味,让我止不住的恶心和难受。母亲坐在我前面的座位,和我说一句很有哲理的话。
“没事,多做几回就好了。”
一路的颠簸,难以掩饰的状态浮于脸上和肢体上的语言。我不想说话,说不定哪一句过后就吐在座位上。苍白的面孔好像是被蝙蝠吸光了血液,面如死灰。一双无形的双手用尽全力掐住我的脖子,每一次呼吸都好像是从中赚了一笔。内心的张牙舞爪,体内的翻江倒海愈演愈烈。
不知怎么,我只是感觉母亲离开了我,这当然是幻觉。从车启动的那一刻,我就静静地坐在位置上睡觉,用昏睡抵抗挣扎。
我并没有睡熟,只是隐约的听见公交车不断的报站,又希望母亲能叫醒我准备下车。
身旁的人一个个走过,似乎每一位都是20多岁的大姐姐。
当我再一次睁眼,看见身旁坐着一位有60多岁的大爷。他看见我醒过来,不住的一惊。
“孩子,这是你的吗?”
“什么?”
“没什么。”
我没有听清他说什么,只是觉得有东西正止不住的向上呕。我想要说什么,却全部被打压回去。
我隐约看见他翻到包内的一个便当,好像还是铁的那种,又好像是塑料的材质。
我侧着眼看见满车的人目光呆滞,等待下车,等待上班。身边的老大爷不住的翻看包里的东西,那时候我才觉得那个东西不是他的。
“大爷,那个东西不是你的吧?”我控制着声音与分贝。
断断续续的几个字说出去,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是断了气。
“嗯。”
“那你还翻什么,到时候你去交给公安局啊。”声音越来越弱。
“儿子,下车了。”我听见母亲的声音。
车在公交站牌前刹了个车,一个惯性带着我沉重的步伐冲到了公交车后门。麻木的身体让我整个人不住的抽动,我本想挤到公交车最前面和司机师傅说明情况,可是一阵反上来的酸水却让我跑下车蹲在附近的一棵树下彻底解脱。
“妈,你说他会不会那么做?”
“什么?”
“没什么。”
在去医院的路上,我脑海中不断的浮现那个老大爷把东西交给公安局和司机师傅前的两个场景,这两个场景不断在我心里交换播放。内心的声音又在告诉自己,如果你没有晕车的话,或许情况真的不一样。
丢了魂的我,多希望能在电视上看见老大爷找到失主的情景。
该来的还是来了。
上车的时候也仅仅剩下一个位置,我让母亲坐下,我现在一旁把着扶手。
没过多久,我听见前排的一个大姐姐抽泣着。身边的朋友也在安抚。
“我以后的生活应该怎么办?”
“我的身份证,银行卡,基本所有的重要物品都在包里,我所有的拼搏都化为乌有。”
“这个月的水电费又要怎么办?”
公交车内安静着,好像所有人都在听,又束手无策。她一个人低着头哭泣,双手杵着眼眶,不断的擦拭着眼泪。
不知为什么,我红着脸低着头,听着她说。每一个从她口中跑出来的字痛扎我心。我曾想迈步跑到她面前蹲下来告诉她,你是不是在公交车后排丢了包,好像是红色的?或许又是灰色的?你不要哭,我好像还能够模糊的记得拿走你包的、那个可恶大爷的样子。可是,我没有,直到那个大姐姐下车之前。
我想,那个姐姐可能是刚刚一个人在城市打拼,正用尽力气为自己争夺出一块属于自己的阳光。
那时心智单纯、未满九岁的我,还不懂得人心的变幻莫测。我不懂一个过了大半辈子,土埋半截的人还会这样欺骗小孩子的感情,又要理所当然拿走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财产。怪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再次站出来为那个姐姐争取一下?尽管当时的公交车没有摄像头,尽管我不可能记清那个拿走你包的人的面部特征,尽管……
一个过了十年的事,我终于能坦白出来。尽管岁月如梭,我还是不会忘记。
我想,现在的你已经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可能那样真的会弥补我心里的愧疚,哪怕是一点点而已。如果有一天,你能看到这篇文章,我希望你会记得曾与你坐在后排双人座位的那个睡着的小男孩,联系到他并告诉他,你现在很幸福。
我想:
坐在公交车上,我不能忘记你眼神充满失落的模样。我会用我最大的能力,让你知道我知道你的故事。我也希望,有一个陌生人相信你会过得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