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里,巷头杵着一张贴着“借路”的板凳。里头熙熙攘攘的,都是些家里人的亲戚。朋友不多,来了的放下帛金就走了。
他站在一旁的角落里,看着照片上那个似乎熟悉过的容貌,只是保持着那幅微笑,不会再动了。
她在小城长大,葬礼不是电视剧那样,亲朋好友穿着正式地在墓园里致哀,而是唢呐和锣鼓声在巷子里交错,她生前要求的最喜欢的歌,也没有放,只是当时家里人握着她冰冷的手的时候顺带“答应”了一下,可传统的葬礼,哪允许你放什么自己喜欢的歌。
说来他和她已经三个月相互沉默了。生活中充满了冲突,是过去几年一直的矛盾,一言不合总是扯出三观不合,于是彼此都受够了对方语言上的尖锐。
当爱情开始转换到生活的各个部分,那“爱”本身就会越来越被弱化,大家都看到了“我能不能和你再过下去”多过于“我是否还爱你。”
于是他们分开了。
分开之后,她开始尝试过最初的生活,只有极个别朋友知道,她从前是个多孤僻的人,孤僻不在于她不结交朋友,而在于从内心里,她喜欢将自己和世界隔绝,留下一个表面的自己与世界对接。
有些两个人的故事,便没人再写。
哀乐响了一个早上,下午请来的几个人将棺木从房子里抬了出来,上面盖得厚厚的。她年轻,循例长辈们都送不得,只能留下几个同辈的人一起将棺木送上山去火化。她以前爱美,说过一把火烧了总不至于等它慢慢腐烂,烧成灰捏一把种成树,不知道能不能活得成,要真能成,再活他个几百年,也不用受苦。
这算是唯一遂愿的请求,而且是真的不用受苦了。
前两天家人整理她物品的时候,看到几张照片,都被划花了脸,也都看不清楚谁是谁。一个小袋子里装着几张撕得粉碎的纸,只看得到几个零星的字,都不是她字迹。没有人知道都是些什么,因为他们在一起的这些年,只有他们知道。
他站在远离人群的那边,手里攥着钱也不知道该不该送过去,那边没有人认识他,他也不知道去到怎么招呼。
唢呐声和锣鼓声一起上山,焚化机开着了,于是所有的故事就随着那把火全然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