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摔了一跤，跌倒在地上，仰着头乞怜地望向他，他淡漠地看了一眼走开了，好像我是一个无关的人。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模糊成一个点，我用力捏住嗓子想叫他的名字可是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心猛然一抽，好痛！痛意唤醒了我的意识。哦，原来是梦，又一个关于他的梦。我没有睁眼，继续躺着，用手抚着心口对自己说：顾*，两个月了，你还没有习惯吗？

习惯一个人的存在是很快很容易的，连续三日的晨昏定省就有了依赖，但习惯一个人的离开就很慢很艰难了，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八年，十年……

他只是发了个短信告诉我他要离开了，那天5月4日，我和他认识的第65天，也是2018年春天的最后一天。那一瞬间，我并没有觉得多悲伤，只是不相信，我们约好晚上见面的呢！我一遍一遍读短信，想从中找到一丝玩笑的成份，忽然间，我发现这是个认真的事情，他没有开玩笑，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只是通知我他的决定，一个坚若磐石不会改变的决定。我因为自卑所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他离开我了！而后我才真正感到悲伤，这种悲伤融入进了生活中每一部分，是床头翻开一半的《三体〡》，是城墙上随风摇曳的凌霄花，是安静折叠在衣柜里的CUHK，更是深夜里时钟传来的阵阵滴答。

5月5日，星期六，立夏，暴雨。

按苏州的习俗，这日要吃鹅蛋，昨晚忘记买了，现在没心情煮了。机械地刷着新闻，缓慢的时间让我焦躁，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这种不知道要做什么更加剧了我的焦躁，我决定去见他。自尊是对自己的爱，在这段关系中，我爱他超过了爱自己，所以没有了自尊。特地换上一条白色的棉布长裙，白色是最初始的颜色，纯洁无瑕，能够抚平心灵上的一切伤害。穿过两条马路，来到他爸妈家楼下，看到角落里一株稀稀落落的海棠，小心翼翼地摘下仅剩的一朵别在发髻，我便是这开败了的海棠花，固执地想将春天留住。来回地走在这条道上，数着晴天里的步数，一如以前来找他的情形。雨下得大起来了，风刮得猛起来了，伞呼呼地响，髻上的海棠花被打落在地，冲进了下水道，只留一根残缺枯朽的叶梗，颤颤巍巍的隐在发间，白色的长裙沾染了点点泥水，成了一幅泼墨的中国画。等了2个小时，他见到我的第一句是责怪我打乱了他的计划，我小声地道了一声对不起。他不是trouble

lover了，他能冒雨下楼见我已是对我天大的恩赐。

因为不得不赶去单位开会，见完一面匆匆狼狈地离开了。办公室里投影仪反射在墙上的白光让我晕眩，脑子里一会儿是他发的：七七，我要离开你了。一会儿又是自己臆想的：七七，我是和你闹着玩的。这两句话重复交织在一起，打成了一个地狱的死结，我站在地狱里受着冰与火的煎熬，拼命想解开这个结，越解越紧。秦老师看到我一直盯着手机，严肃地批评了我的心不在焉，我强忍住哭意，逼迫自己集中精神听报告的修改意见。那天的会一直开到晚上七点。

5月6日，星期天，立夏第二天，暴雨。

他去了南京乡下，一个距离南京主城区偏远的靠近安徽的地方，本来是要带一起我去的，但是事情的计划赶不上感情的变化。我双腿盘坐在沙发里，出神地看着电脑屏幕，秦老师在修改报告上批注的鲜红色像毒蛇吐出的信子张牙舞爪地嘲笑我的失败，工作完不成，爱的人又离开。窗外的雨下了一整夜还在继续，天有没有心呢？是不是也被哪个狠心的人挖去了一块，否则怎么能哭得这么厉害？

有些累，倒在沙发里睡着了。好像见到他了，他对我不理不睬，我告诉自己这是个梦，他人在乡下，我是不可能见到他的，赶紧打电话确认，电话接通的瞬间，心安了，刚才果然是梦，我对他说我考虑了很多，发现了很多细小的问题，给我一次机会，我们再试一次，焉知就不合适呢？他说了一句好，等我回来见你。我欣喜若狂，欢喜还没退去，就看见他站在我面前，我叫了他，他没有应答只是冷冷地看着我，我急了，提高音量又叫了他，他还是没有应答，我继续大声叫，直到自己筋疲力尽，嗓子哑痛，生生把自己叫醒了，有点恍惚，他名字的后半截音还卡在喉咙里，我轻轻吐了出来：澄！立马跳起来翻看手机，上面并无和他的电话记录，原来是一个梦，梦里面的梦。感觉睡了很久，从白天睡到了黑夜，一看时间才过了15分钟，我拍着脑袋，让自己清醒，上一次梦到他把自己叫醒还是在洛阳回来的第一个晚上，我爱他到这个地步了！扔下手机，无力地又重新躺回沙发上，呆滞地望着客厅的天花板，天花板上回播着和他这两个月在一起的黑白场景，我写下了第四篇《澄》。可惜，这一次没有他的评价了。

在往后每一个独处的日子里，我试着分析自己的心理，我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固执地爱着他。最初，那当然是因为他的吸引力，但是后来，完全是为了他不爱我的缘故。我总会对某个人念念不舍，这种不舍的执念是别人无法劝说的，只能靠自己某一天醒悟。我想做一百件事留住他，但其实我做一千件也留不住。更让我难过的是，我连一件事也做不了，只能在平淡无味的生活的间隙里，想一想，他此时在做什么呢？我开始写回顾小札，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告诉他没有你的日子，我是如何想你过活着。

我想把小札发给他。是要还给他赐予我的记忆？是要唤醒他对我的爱？还是仅仅留给他做纪念？我不知道，但是，我还是发给了他。

他淡漠地说道：“不要了，顾*，还是让它过去吧。”

我愣住了，清晰地看到他拂开我的心意，就像拂开一片扫到他脸上的落叶，还带着一点嫌弃。

附

澄

斯人若彩虹  遇上方知有

从此  多了一个爱雨的理由

彩虹出现在雨后

一如我久久的等候

美丽的事物总是虚无

然而  值得我用尽气力去追求

凌霄的餐厅 在空中

踏着云朵  梦编制的五彩云朵

看着脚下  忘了高的危险

那夕阳  那湖水 那远山  那菜肴  那玫瑰热烈如火

黑暗里的灯光  摇曳  高脚杯里的红酒  摇晃

低头  浅笑盈盈  随意的发髻伴着情思涌动

简单的汤  是家的幸福  幸福让我盈眶

冷的风  冷的雨  冷冷的石头

一路抱着 一路搂着 一路缠着  一路看着  我

佛像高高在上

它忘记了它蒲团前一个卑微女子的三个愿望

沧海再广还有海  泰山再高还有山  心想随心所欲就是自由

沙画里的狮子亲吻了幼鹿

你轻轻亲吻了我眉头

爱情静止在这一刻  时间也停止  凌霄花失去了攀援的大树  生命枯萎

心用死来殉葬  躯壳活着

某年某月某日  当太阳穿越宇宙来到我的身边  化为温暖而触手可及的一束温柔  那一道照在我脸庞的光

我将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