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娃是个水灵灵的姑娘,和六班长打小长大。
上学的时候和文娃,小霞一个班-----六班。整天在一起水库边、竽子园、清河岸,留下了很多难忘的回忆。
清丰塬上靠近泾渭平原的下半个土塬上,自南往北散落着几个大的村子:翟家堡子、焦家坡、坳里贾家、滑坳、东西两段,都是些老户人家。
几个大点的村子里窑洞都是八个头以上的大窑洞、房子也是用单坡走水厦子房围拢一栋双坡走水安间房形成的四合院。
萍娃是小名,官名:贾萍。六班长是焦家村人,和萍娃也是祖辈的亲戚。小时候,经常带萍娃在焦家村的老爷庙里玩耍。老爷庙前的瓦砾堆里的蛐蛐各种各样:
青色的有纯青、蟹壳青、红沙青、黑青、白清;
黑色也叫黑虫有炭黑、锅灶黑、铁弹子;
黄色有紫黄、黑黄、油黄和狗蝇黄……
蛐蛐也叫促织、夜鸣虫、秋虫、地喇叭,在秋天夜里的丰塬上到处蛐蛐的鸣叫,宛如江南荷叶池塘里蛙声的合唱。
六班长和萍娃自进了六班都是最要好的朋友,每个星期天和星期三的下午都要往返回家一趟,背上馍兜兜,不是馒头就是锅盔,以调剂在校念书的伙食。
萍娃家境好些,饭量也不大,把家里的花卷、包子偷偷放进六班长的兜兜里也是常有的事情。
六班都知道小霞长的漂亮,和杨家山上的文娃最要好。萍娃的美和小霞不一样。
萍娃一直都是一个学生里少见的妹妹头,也叫剪发头。齐耳的短发和一双又大又黑的双眼皮眼睛是绝配。
萍娃身材高挑、穿着打扮比较洋气。
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青春的气息。
六班原本是临时增加的一个班,因为老师不够,在学校负责打铃的老头也被安排做了六班班主任。
六班男孩居多,而且大多都是从一到五班因为调皮捣蛋才调整到六班的。
老头每天看到这六班的娃,就是两个字:头大。
六班的教室里永远没有不热闹的时候,无论上什么课,都是嗡嗡一片。
一本武侠小说可以争论一天,上学路上扒车偷红薯,晚上翻门跳窗地爬到塬上看电影的也都是六班的这些人才。
宿舍里的通铺上就没有安宁的时候,一晚上的练习鲤鱼打挺,整个麦草铺就的通铺第二天也就乱的和猪圈一样了。
直到几十年后的今天,晚睡早起爱折腾的人大多也是六班毕业的。
几年的喧闹中,只有一个人很安静,安静的仿佛身边的世界永远和自己无关,这个人就是贾萍。
因此,贾萍也算是六班唯一一个在学习上给六班挽回颜面的人。
大学考试,随着六班学习最好的萍娃以一分之差没有被录取,六班全军覆没,各回各家。
炎热的夏季来临,丰塬上的燥热让人觉得无法透气,形如巨伞的老槐树叶子也卷了起来,知了的嘶鸣也有气无力,一声不接一声。
贾家的大院里,萍娃被父母关在自己窑洞地院里的西窑里,每天吃饭的时候都是父母从窗口递进去。
早上的太阳从狭小的窗户里射进一道光亮惨白的光柱,照射着没有铺席蔑的土炕,萍娃一丝不挂地蜷缩在炕上,面对墙壁。窑洞里的墙皮已经扣落殆尽,一堆黄土充满了扑鼻的屎尿味。
萍娃的父母走遍了关中大寺小庙,请来了一波又一波的郎中神医,这样整整过了三年。
三年后的一个春天,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地里的枣树花已经开的密密麻麻,蜜蜂飞舞,到处都是鸟语花香。
从万寿东塬上的野狐坡村里来了一个老婆婆,在萍娃家的门口高声连问三声:
咋没见娃呢?
咋没见娃呢?
咋没见娃呢?
三年来闺女的情况已经让萍娃她大她妈痛苦不堪,听到有人问咋没见娃呢,就把这几年萍娃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学说了起来。
婆婆听了开头几句,似乎早就知道了一切一样:不要说了,额知道。
快给额娃打几盆水来,把窑门打开。
额娃多心疼,娃好着呢……
婆婆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打开已经落锁了三年的窑门,一翻洗漱打扮,换上了里外全新的衣服,拉着萍娃走出窑门来到院子中央。
窑背上围满了村里人,都想看看这三年没有见过的萍娃。
站在院子中央的萍娃,除了脸上稍显憔悴,似乎和睡了一觉一样,眨巴眨巴眼睛,一声不吭地做早饭去了。
后来,萍娃嫁到了塬下县城西边的半个城村,自学成才当了一名赤脚医生。
在周边的西刘、西秦,东芦南权北权也是尽人皆知的贾医生。
今年夏天的同学聚会上,六班长一眼就认出了贾医生,但谁也没提那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