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志的本质是找回自己

施邦曜在《阳明先生集要》一书中就《示弟立志说》有评曰:“以此说体认‘吾十有五’章,岂不痛快?先生说得明白真切若是此,岂非造道之言耶?”认为阳明先生能够将立志之说讲得如此明白真切,真是悟道之言。

· 志之不立,犹不种其根而徒事培壅灌溉,劳苦无成矣。世之所以因循苟且,随俗习非,而卒归于污下者,凡以志之弗立也。

阳明先生在《教条示龙场诸生》中曾经谈到,“志不立,天下无可成之事”,本文中阳明先生对“志”更有一番充分的论述。他说,如果一颗小树没有根,我们在那里浇水、培土其实是完全徒劳的。阳明先生曾批评他的一位弟子,说他是“懵懵而兴,蠢蠢而食,行不著,习不察,终日昏昏,只是梦昼”。懵懵懂懂地起床,糊里糊涂地吃饭,做事情不知为何而做,天天如此,也不知其所以然,把自己的人生过得像梦游一般,那是多么的可怕!

曾国藩曾说,“不为圣贤便为禽兽”,这并非耸人听闻。有个汉字——“卡”,很形象地展现了这个道理,我们的人生就是如此,不是向上,就是向下。唯有立志,我们才能步步向上,攀登生命的高峰。

· 夫所谓“正诸先觉”者,既以其人为先觉而师之矣,则当专心致志,惟先觉之为听。

如何找到去人欲存天理的路径?阳明先生说,首先需要去找比我们先觉醒的人,学习这样的人,成为他这样的人。所谓的圣贤之学,就是学圣贤,做圣贤,靠近圣贤。其次,在找到榜样以后,我们要以这样的人为师,专心致志听他的话。因为他们抵达了良知的境界。不过,正诸先觉的前提是一个字,“信”。不信,永远都学不到东西。如果没有真正对先觉者、师长的笃信之心,我们就会产生轻视傲慢之心。

当下也有很多人在学习阳明学,但有多少属于笃信呢?如果天天嘀咕,孔孟所言真的有道理吗?王阳明学说是正确的吗?总是要用头脑去猜测,哪条路好走,然后才真的付诸行动。如此一来,不但难以前行,甚至连原地踏步都很难。因为生命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 夫所谓“考诸古训”者,圣贤垂训,莫非教人去人欲而存天理之方,若五经、四书是已。

在阳明先生看来,“存天理,去人欲”的药方就是四书、五经这样的圣人经典。如果真能照方服药的话,在读书的时候,就像饥饿的人需要食物一样,一定要吃饱;就像生病的人需要吃药一样,一定要治愈;就像黑暗中的人需要点灯一样,一定要光明;就像腿脚有毛病的人需要拐杖一样,一定要行走自如。否则,你学习了再多,那只是徒增口耳之资而已。

· 夫立志亦不易矣。孔子,圣人也,犹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立者,志立也。

三十而立,并非人们常说的“成家立业”。阳明先生说,“立者,志立也。”孔子三十岁才真正立定了志向,可见,立志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而且,立志不是一次性完成的动作,而是一个持续的过程。每当我们朝圣贤的方向走一步,我们的志向就坚定一步。或许年轻的时候曾经有过远大的志向、美好的梦想。但是由于某些原因,在关键的时候少了别人推一把,我们的梦想付诸东流了。但是没有关系,致良知四合院的生命态度是:为祖国健康工作60年。假使你今年二三十岁、三四十岁,可以想象,你未来还有相当充足的时间去实现你的理想。重新发现自己心中的那份崇高的理想,它可以让我们的生命充分燃烧,可以让我们给这个社会和自己的子孙后代带去持续的正能量。

想一想自己的生命,未来四五十年会多少倍于前面一二十年的精彩?不管前面走过了多少弯路,我们仍然可以把它变成面向未来的能量。拉着阳明先生的手,拉着古圣先贤的手,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奔跑。请设想一下,朝向一个正确的方向,连续奔跑几十年,那将会是多远?

· 故凡一毫私欲之萌,只责此志不立,即私欲便退;听一毫客气之动,只责此志不立,即客气便消除。

立志之后,并非万事大吉,可以坐等其成。我们根深蒂固的私欲随时还会卷土重来,所以,阳明先生为我们准备了一件强劲有力的法宝,那就是“责志”。但凡有私欲萌动,就立即提起念头,返躬自省,为什么自己的志向不能坚定不移?一个立志圣贤的人,应当何思何虑,何去何从?责志,就是让自己所立的圣贤之志一次次地得以确认,在这一次次确认的过程中,私欲就被一次次地扫除,直至“私心了无”。

· 后世大患,尤在无志,故今以立志为说。中间字字句句,莫非立志。盖终身问学之功,只是立得志而已。

现在很多的人根本没有志向,俗话说“匹夫不可夺其志”,可是我们连志也没有,有什么可夺的呢?

我们没有志向的原因,很大程度是不明白什么是立志。立志的本质,其实是找回真正的自己。孟子讲,“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放”是“丢失、走失”的意思。这句话意思是说,把我们丢了的那颗心找回来,那颗心才是真实的自己。今天我们用于感受爱恨情仇、喜怒哀乐的这颗心只是我们的影子,我们活在影子里多可怜啊!

我们如何从影子里走出来,找回我们的真心?阳明先生说,天下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我们每个人都有良知,所以致良知,首先是要回到那个良知。所谓立志,就是你愿意回去,你想回去,你想找到那个良知,那个良知就是圣人所在的地方。

“立志”是阳明先生教我们的第一步。立圣贤之志一下子达不到的话,先立君子之志,“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立君子之志,还立不出来的话,我们可先立一个无愧于子孙的志。让我们自己的子孙后代想到自己的父辈和祖辈的时候,可以为之骄傲。如果这个都还难以做到,那么再退一步,至少我们立一个志,不殃及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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