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儿和坚阿爸他们打招呼,怔怔看了白伢两眼,又低下头,往屋外走去。
白伢跟了去,大声说:“蓝孃、蓝孃……我知道有新妈了!蓝孃是新妈!”
蓝儿一愣,什么新妈旧妈?
过几天才满七岁的白伢,小大人似地说:“妈妈讲的爸爸不要妈妈了,要让蓝孃来当我新妈妈,妈妈生气伤心也没有办法,妈妈哭啊哭……还说她以后肯定会比奶奶还死得年轻。”
听他说完,蓝儿立即反对当什么新妈妈:“别,可别这么喊我……还是喊‘蓝孃’。”
顿了顿又说:“你要是不满意这个称呼,就喊‘蓝师’、‘老蓝’也可以的,嗯,如果觉得我很讨厌,取个难听的外号喊我也无所谓。”
白伢的小脸皱巴起来,可能是不高兴,也可能是没听懂。
蓝儿再讲:“妈妈永远只有一个,无法取代!不要多想,你没有什么新妈妈、旧妈妈。”
白伢低着头想了想,又抬头说:“妈妈其实也不喜欢我,常常说看到我长得和爸爸很像的脸就烦,她只想早死早解脱,不想为我操心。”
怎么能对孩子说这些呢?孩子不明白那些复杂感情,但也会感受到父母之间没有爱,并且母亲因为恨父亲还恨上他了,这对孩子是多大的心理阴影?
可造成这种局面,蓝儿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蓝儿蹲下,平视着白伢的眼睛说:“不要管父母的事!你妈妈不是讨厌你,哪有讨厌亲生孩子的妈妈?她只是没有能力好好照顾你,缺少能力并不是不爱,你只有靠你自己,等你以后长大了好好照顾妈妈。”
白伢笑了,点点头说:“我妈是有点笨,不会照顾人,可还是很心疼我,等以后长大了,我来照顾她。”
难以预知未来如何,蓝儿只希望白伢的成长之路能稍微平坦一些。
蓝儿看得出阿青不会花精力培养孩子,可也不能插手,那会让事情更糟。
没有谁愿意失败,可有些人只会制造问题,不会解决问题,比如蓝爸,阿青也是。
蓝儿心中同样有戾气,偶尔她会想,宁愿蓝爸傻得彻底点,那么不能给任何支持,也不会惹麻烦。
蓝家一直生活困苦,不论多么辛劳做事,窟窿也填不完,蓝儿正式工作半年后,家里好容易有点积蓄,结果蓝爸被人诱去收售废机器,把积蓄耗完不说,还背债。
3300元,对于别人可能只是一顿饭钱,但是蓝儿当时的工资才500,除去必要日常开支,剩350,再留点以备不时之需,给家里寄300。
父母再努力攒些,至少还要大半年才能还完。
蓝儿正发愁,他们谈事情的时候,坚阿爸提出白伢和蓝儿一起生活,给白伢转学到元镇读书,让阿青出门打工,他一个人守在老家。
其他人当即反对,不能让坚阿爸单独住老家,并且阿青放话绝不离开,逼出点意外也不好。
蓝儿也反对,白伢是阿青的性命,不能强行分开他们母子。
白伢和蓝儿由于从小认识,对蓝儿不排斥,可也决然无法与母亲等同。
由于坚强常年回去得很少,平常只有妈妈、爷爷在他身边,爸爸在假期接他出来玩儿,所以父母离不离婚,他的生活没有太多变化。
如果换到蓝儿身边生活,无法胜任继母之职的蓝儿,和无法适应新环境的白伢怎么相处?已经给白伢的童年留了阴影,何必再添个阴影?
他们又说白伢才读小学,用不了多少钱,但阿青以各种名目要钱。
剩余的钱,阿青也不攒着为以后做打算,只顾往娘家贴补,把白伢带到坚强身边,能省了乱花的钱。
蓝儿摇头:“坚强把钱给了阿青,那就属于阿青,怎么用,当然是她说了算。”
伟嫂笑说:“你太善良了,把钱耗光了,以后你和坚强怎么过?”
蓝儿认真地讲:“不是我太善良,是人性本私。我不想抹去自己的私心,也不想夺了别人的私心。”
私,无关善恶的本能生存,承认自己的自私,理解别人的自私,是对人对己的底线。
白伢是阿青的“私”,做子宫肌瘤手术后,阿青很难再生育,即使通过技术手段再拥有孩子也耗钱耗力,打破“私”这个底线,阿青会崩溃。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蓝儿本人也很自私。
蓝爸没有独立生活能力,很多时候靠亲友帮衬着才把日子勉强过下去,蓝儿成年了,不能再依靠别人。
蓝儿要经常照应家里,不能再出收废机器那样的事,她没有多余的时间精力去管白伢。
再者,蓝儿幼年寄人篱下的时候多,厌恶复杂的家庭关系,不愿小心翼翼讨好谁,怎么平衡与白伢、阿青的关系?
她需要照顾父母,想拥有自己的空间,从未想过抢占什么,更不愿意利用白伢拴住坚强。
说完,她目光犀利盯向了坚强,眼神之意是——我年少无知、懵懂糊涂,你怎么不清醒点?
坚强迎上她责备的目光,摊了摊手,想说什么又没说。
感情之事需要慎重,坚强三十岁、阿青二十七岁、蓝儿十八岁,多美好的年纪,却陷在了混乱感情里。
蓝儿的认知里,那些混乱的感情,是四十多岁的人才容易出现的,那年龄既厌倦了没激情的生活,又还没有老得失去欲望,才会趁着还能冒点小火苗,不顾一切地乱烧。
他们这般的年纪不该弄成那种狗血局面,所以蓝儿不接受目前局面,尽管相信了坚强没有存心欺骗,也接受了他帮助,还是不愿发展恋情。
坚强自责只怪他没处理好,很多问题是复杂的多方面原因,没有一丝欺骗。
怎么想的重要么?不重要!结果成了什么样才重要!
破坏坚强与阿青的婚姻之事已成定局,改变不了,蓝儿一辈子都要面对这个污点。
这次同意来聚聚,也是想把问题摆开,让坚强想清楚后再做出选择。
他们商量后决定,暂时让白伢的生活不要有变动,但是蓝儿也不要急着拒绝坚强。
年夜饭吃得很丰盛,到元镇休养的爷爷还高兴地抿了两口米酒。
宴后,蓝儿想想阿青一个人在老家冷冷清清过春节的场景,特别愧疚。
她又去找坚强商量,可是坚强跟没听见一样,笑嘻嘻望着蓝儿,看得发痴。
蓝儿生气了,转身要走,坚强立刻眉头紧皱,很痛苦地“哎哟”连声。
“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他手捂胸口说:“喝了酒,胃病犯了,哎哟……”
“那你快吃胃药呀,药在哪儿呢?”蓝儿着急地翻着抽屉。
他说:“别找药了,不能依赖药物……要多喝温开水,多做运动,出汗排除身体里的酒。”
为了解酒,蓝儿给他倒了开水晾着,又让他在一旁做广播体操。
看他似乎没病得那么厉害,蓝儿又气愤质问坚强:“你明知道我家的情况,为什么不克制点,弄到如今这么麻烦?”
坚强无奈说:“我也不想的嘛……上半年你来找我,那时我的状态,好比一只饿得两眼冒绿光的狼,还是习惯了任性放纵的大灰狼……你呢,好比一只小白兔,还笑得甜甜的,显得很好吃的模样,你说大灰狼怎么克制得住不吃?”
所以,女子千万别靠近落魄失意、又没有伴侣的男人,那是他们兽性最凶猛的时候。
可以帮助,只限于物质,或者众人都去安慰的情况下才去,不要单独相处。
看蓝儿还是有恨意,坚强安慰她:“你放心嘛,以后所有问题都会解决好的。”
她愤愤地推他一把道:“以后能解决好?那一切等解决好再说!”
坚强被推得一歪,坐倒在地,揉着腰,被摔疼了的样子。
苦着脸央求蓝儿:“再倒杯水给我喝,这酒劲上来,我的头晕乎得很。”
倒了水,让他起来端。
他又说:“唉……这、这好像站不起来了,你拉我一把……”
男人装可怜比女人难缠,结果是蓝儿留在他房间了。
大年初三,大能带了几个大客户来看雕刻作品,他们有钱,但他们不懂艺术,可是二师缺资金呀,工作室的各项费用只有卖出作品才能付。
人生在世难如意,这些应酬之事,二师不擅长,主要由大能陪客户、夸作品,坚强喝酒、劝酒。
因为是以朋友名义来买作品的客户,留他们住了两天,让蓝儿和能嫂一起陪女宾,男女各一桌喝酒吃饭。
出钱买作品的只一个老板,他带来的朋友、跟班不少,蓝儿很不喜欢这类应酬,可凑在那里了也没办法。
那些人当中有实力雄厚的,也有表面风光的,即便实力雄厚的,也曾捅了多少烂窟窿?
他们当中有一个人是蓝儿第五次见了,他是大能的朋友,同时也是蓝家堂兄的朋友。
曾在某年落魄,找摆摊卖水果的亲戚借100元,要打的回市中心。
那亲戚问,转两趟公交车三块也够,干嘛要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