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领兵逼宫的那日,沈翎角独自站在城墙让,头不抬,眼不睁的足足痛骂了我两个时辰,就连一口茶水也没喝,直到日暮西斜,星辰漫天。
我也是真正的乏了,厌了,大手一挥,便命侍卫将其捆成了个粽子,往本公主的床榻之上一扔,摔得七荤八素,他老娘也不认识他。
那一夜我举兵叛乱,一路杀进皇帝的泰和殿,亲手把我的这位兄长,勒死在了那至尊之位上,屎尿齐流.
二哥的皇妃,公主和皇子们,无一不对噤若寒蝉,却只有沈翎角望着我被鲜血浸透的雪白肌里,目眦欲裂,怒火直冲天灵盖。
"欧阳景,你个无君无兄的逆臣,你快放开我……放开!"
我纤长的手指由于长年习武,有些粗砺,长满了老茧,轻轻描绘裴艳云精致妖媚的五官。
她是我二哥的皇后,就理应陪着她的夫君去死。
"皇嫂,二哥他九泉之下,想您想得紧哩!"
接着,这偌大的泰和殿中就又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我爹就是那短命的先皇,峥嵘了一辈子,金戈铁马,征战四方。
我是爹的长女,自然是像极了他,打小就文韬武略,胸有大志,又岂会不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呢!”
所以,我既然都举兵造反了,自然会把二哥的所有后代,都杀得片甲不留。
"孽障,孽障!"
望着遍地尸骸,沈翎角一届文臣,手无缚鸡之力,自是回天乏术,只能颓然的坐在地上,捡起一把不知是哪个遗落的长剑,打算自刎殉国。
我一脚蹬开二哥的侍卫首领的无头尸体,一手掏出怀中手帕, 敷衍地擦了擦手指,然后再信手抛下。
"太傅大人,你沈家76口,已经尽数被我押在了天牢之中,你自己个看着办吧……只可惜本公主这里是没有宰相之位虚席以待,等着您了!不过长公主府上倒还缺个男宠,要不您老人家贵足踏贱地,过来试一试?”
沈家世代在大昭为相,根深叶茂.
沈翎角也不是个傻子,会眼睁睁看自家大厦倾覆。
更何况说,我还抓了他的妹妹沈俏枝,与他在这世上,最最亲近之人。
年前沈俏枝刚嫁了人家,现如今正身怀六甲.
他还真怕我一时兴起,效仿先贤,给他妹子剖个腹,提前“探访”他的亲外甥。
沈翎角了解我,我这个狗脾气,从小便是个“浑不令”,这天下就没什么事,是我干不出来的。
“诺!"
沈翎角到底还是读过几天书的,就是识实务,十分努力的朝我挤出一个比哭还悲凉的笑容。
我欣慰的点了点头,“很好,本公主十分喜欢你的这张面皮,等有朝一日,若是太傅大人仙去了,本殿就亲手扒下你的这张举世无双的脸皮,风干之后,再挂在自己个的寝殿之中,昼夜赏玩.”
沈翎角,一直都知道,无论是现在还是曾经,我之所以抬举他,皆因为他长了一张与穆枫八分相似的面皮。
想当年先皇后一胎双生龙凤,我比皇弟早出生半盏茶的功夫,便做了这大昭的长公王,又出身中宫,自然是尊贵无双。
我自小好武,是天生的金刚境武者,理应是举世无双。
打我便知道,自己被许给了岳阳王家的世子爷—穆枫。
虽一样出身武将之家,可穆枫就纯纯是老天爷不赏饭吃了,从小到大,身子骨都极差,风一吹便倒。
可偏岳阳王又对其妻子极为痴情,府上连个近身侍侯的丫头也没有,无奈也只有穆枫能传袭爵位。
好在穆枫虽不能习武,却头脑灵活,智计无双,年纪轻轻,却也可以在战场上 叱咤风云.
刚开始,众人都是并不看好这门亲事的,怎奈穆枫从小便生得极美,一双凤眼传情,一下便长到了我的心眼坎上去。
可后来二皇子依仗母亲宸妃得宠,不但暗中施毒计戕害了我母后,毒杀我父皇,还为了剪我羽翼,把穆枫派去了南疆战场。
最后穆枫在无援无粮的情况之下强行坚持了24天,待我星夜赶到,他已城破人亡,最后只剩了个头颅,被敌军挑在了旗杆上……
然而更令我崩溃的却是,待我在南疆苦战6个月,打退羌贼,安抚百姓,凯旋回朝之日。
那二皇子早已猕猴而冠,登基称帝,把我的父皇母后,埋进了皇陵之中,就连我的胞弟,也不知去向。
接连丧父丧母丧夫,几乎令我悲痛欲绝,可我的胞弟—小彻还在贼子手中,又不得不令我投鼠忌器。
好在最后,我买通了曾经也同样心仪于穆枫的新后—裴艳云,以兵权为代价,换出胞弟,远离京都,休养生息。
我二哥一向性子歹毒,却缺乏头脑。
我知道,这一系列的毒计环环相扣,就必然有沈翎角这个“智囊”的手笔了.
因为沈,穆两家同为勋贵,沈翎角又与穆枫生得极为相似,在这京都之中,也曾有传闻沈翎角是岳阳王当年的苍海遗珠。
不过依我瞧,恐怕不见得吧!穆枫虽然也头脑机敏,却要比沈翎角仁善许多……
寝殿之中,烛火摇曳,被炭火熏得极暖,尽管外头寒冬腊月,室内却依旧暖如春日.
我披着头发赤着脚,一步一步走向谦卑的跪倒在地的沈翎角,然后猛的把人一脚踹翻,牢牢的踏住他的心口.
"太傅大人,本殿掐指一算,沈俏枝今日便要生产了……你猜,她们母子是一帆风顺呢?还是缺医少药呢……这可就要全看你今天晚上的表现了!”
沈翎角听了,不由一惊。
"怎么会?俏枝的孩子明明到下个月才会生产的……那孩子怎么会早产!"
我撩起他的下巴,美男便就是美男了.就算此时落难,也棱角分明。
"本殿还可以让她更早的,你信不!"
沈翎角惊惧交加,可到底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很快又速迅速 镇定了下来。
"今夜,长公主想要羞侮便羞侮吧!沈某可不会单纯的认为,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留了沈某的残命,是要单纯的贪图沈某的姿色."
我回身抽出床头的赤蟒鞭邪笑,:“太傅大人明鉴,二皇子登基,可是太傅背后出谋划策?"
"是……"
沈翎角紧闭双眼,好似是怕我看出什么。
"啪"!
赤蟒鞭犹如一道闪电,立既便让沈翎角原本光滑白皙的后背,皮开肉绽。
不过沈翎角倒也是条汉子,只皱了皱眉,一声不吭。
“那岳阳军在南境孤立无援,最后尽数被灭,又是太傅大人的奇谋吗?"
沈翎角;“是,岳阳王虽然随先帝打天下,功在社稷,可终究权势太盛……我本来只想给穆枫个教训的,可谁知后来事情愈演愈烈……长公主,即使您不相信沈某人品,也定要相信沈某绝对不会拿江山社稷开玩笑的!我不是有意的……"
我瞧着沈翎角好一番情真意切,不知道的,还以他真是什么忠臣良将.
"你年少成名,号称我大昭智囊,算无遗漏,毒杀先帝,暗算我母后,鼓捣皇子叛乱,最后就只为给穆枫个教训吗?简直滑天下之大 稽 ……"
沈翎白紧咬嘴唇,盯着我手中的赤蟒鞭半天.
"沈某现在穷途末路,自然辩无可辩。沈某临死之前,只想诚心的问长公主一句,明明都是同一张脸,沈某也自负有才,若无先帝为公主订下岳阳王府的亲事,那长公主可愿回头看一看我沈翎角!"
沈翎角此话 模棱两可,倒是令人心惊。
不过穆枫在时,也曾提过,沈翎角一心振兴门阀,是个野心勃勃之辈,又岂是个为了儿女私情,便色令智昏的泛泛之人.
我心一狠,赤蟒狂舞。
"就你这副豺狼性子,又怎配与阿枫相提并论!"
那一夜沈翎角终究叫声凄惨,哀嚎之声,几乎响彻我整栋长公主府.
后来沈翎角足足昏迷了七八日,险些丧命。
若不是阿彻登基,诏书还需要他起草,我早早便把人大卸大块,丢出门喂狗了。
在阿彻登基继位的第一天,沈翎角的脸上还挂些许鞭痕,站在玉阶之上,向百官宣读皇帝即位诏书,阿彻满眼悸动,欣喜万分。
本来他被二皇子早些年打断了一条腿,囚禁冷宫,过着与猪狗无亦的生活,本不对储位再抱有任何非份之想的,却不成自己姐姐勇猛非常,现如今,竟然可以把整个天下捧到他这个残疾之人的面前。
在阿彻即位的第一个月,因为他打小资质有限,又感恩于我,便允我以国名,册立“大昭摄政长公主”,政事之上,也十有八九,要经历我手。
在阿彻继位的第一年,为了皇室血脉着想,我为他纳了右丞相之女柳氏为后。
柳家是继沈家之后的门阀,也算众贵族之首。
在阿彻长子诞生的周岁,我特意为阿彻开拓边境,攻陷南疆十数城池,以做贺礼。
却不料竟反遭君王猜忌,被强令在府中休沐。
沈翎角这几年都被我留在府内,鞍前马后,俨然成了府中的总管,专司我内务。
沈翎角一双大手,白皙有力,为我按揉肩膀,深一下,浅一下。
“公主可有后悔,咱们的这圣上目光浅显,气度狭隘,再加之年幼时期饱受折磨,依沈某看来,可并非君王之相!”
我冷笑一声:“那本殿是否应该要给陛下再纳个沈氏之女,重新册立个贤后辅佐!"
谁料沈翎角却微笑着摇了摇头,“非也,若论立长,谁还能出长公主其右?若论立贤,满朝文武,又有谁不拜服?若论立嫡,您更是先后嫡出,名正言顺……所以这次沈某想拥立长公主上位,成为咱们大昭历史主上,前无古人的女帝!"
我眉毛一挑,"那于你又有何益?"
沈翎角俊脸微红,“臣愿意为帝的君妃!"
沈翎角这措不及防一波,倒是也把我给整乐了.
到时候,我登基,再生下他的儿子成为储君,那么未来帝王便有他沈家一半血脉,
沈翎角的这副算盘,还真是打得叮当乱响。
"好!"
沈翎角是智计无双,可他也严重低估了一个女人的狠心程度。
我这一生之中,痴迷于武功杀伐,所残存的仁善也只那么一点点,也都随着年少的穆枫入土了。
与我青梅竹马不是他,情窦初开也不是他,那他沈翎角就着实不该撩拨我。
沈翎角选在阿彻为我庆祝生辰的那天动手,我与皇帝是一胎双胞,阿彻感恩于骨肉亲情,在这一天,便也允我穿了明黄的衣裳,与他并座。
"若无长姐,便没有今日的寡人,来,让寡人与长姐共饮一杯!"
我举杯不饮,却笑得一脸玩味。
其实今天早晨便有眼线来报,阿彻打算在今日用毒酒鸠杀我这个亲姐姐。
说来也对,现在的皇帝是天子,是寡人,入目之下,又何来的骨血亲情,恐怕早就不是我的阿彻了.
"皇姐为……为何不喝呀!"
我十分和蔼的给了个眼神,安抚了一下脸色惊惧刷白的皇上。
这傻孩子,一紧张就结巴,这都半辈子过去了,怎么还是改不了?
我轻启朱唇,"因为有毒呀!"
正在阿彻瘫倒在皇位之上时,沈翎角带着沈家藏在暗中余下的势力,杀将进门.
我亲眼看着他们砍掉了阿彻的头,而没去阻止。
我们姐弟那都是从地狱出爬出来的人,又怎么配再给人间带去光明呢?
我:"沈翎角,这便是你所有的底牌了吗?”
沈翎角一愣:"公主莫非是想要负我!"
我掩唇轻笑:"太傅这是哪里的话,本殿杀你,不过是想为穆枫复仇罢了,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我也总算他的未亡人,不是吗?"
其实无论我再强悍,终究也还是个女人,终存了一丝怜悯之心。
所以我也并未对沈俏枝下手,只派人把她送出京都,许了她一个海阔天空。
临行之前,沈俏枝红着眼,还在追问我,为何可以如此深爱穆枫,却不愿意给她兄长一丝丝的机会。
我看着她怀中婴儿,玉雪可爱,说实话,这孩子命大,也是险些遭我残害的人。
"他陷害忠良,我屠兄弑弟,这要是两个一样残暴的人,最后走到一起了,这又该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呀!"
自阿彻死后,我扶辅了柳氏的儿子为新帝,柳氏为太后监国,我为摄政女王。
我一生不娶不嫁,忠心为国,直到病逝,享年36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