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推开实验室的门，撞见林萘正在调试他的示波器。晨光穿过她垂落的栗色卷发，在仪器面板上投下丝绸般的光泽。保温袋上的奢侈品logo刺得他眯起眼——这和他常用的帆布饭盒隔着整个银河系。 

"听说你总忘记吃早餐。"林萘旋开星巴克杯盖，馥芮白的香气混着她腕间的橙花香，"我哥开的咖啡馆在招兼职，要不要..." 

沈依芸抱着一摞文献撞进来时，正看见林萘的指尖拂过陈平安袖口。那截袖子上还沾着她昨天蹭到的丙烯颜料，孔雀蓝的斑点像未愈的淤青。 

"冰美式去冰，三明治去边。"林萘把纸袋推过来，保鲜膜上凝着水珠，"你们物理系的胃都是铁打的？" 

陈平安的手悬在半空。文献堆后的沈依芸突然咳嗽起来，怀里的《凝聚态物理》哗啦散落。她蹲下去捡书时，发现林萘的小羊皮短靴尖上粘着片银杏叶——画室窗外那棵老树的叶子。 

周三的量子力学课，林萘坐在了第一排正中央。她转笔的姿势像在把玩口红，镶钻的钢笔每隔十分钟就往地上掉一次。陈平安第三次弯腰去捡时，沈依芸的素描本被铅笔戳出个洞。 

"平安同学。"林萘在走廊拦住他，水晶甲敲了敲保温杯，"听说你总喝自动贩卖机的苏打水？"她递来的玻璃瓶上凝着霜，标签印着日文，瓶底沉着两片青柠。 

沈依芸在消防通道听见这段对话。她抱紧怀里的写生簿，封皮上还别着陈平安送的金属书签——去年校庆他赢的奖品，刻着"最佳助手"。 

画室突然变得很吵。沈依芸蘸错颜料，把晚霞画成了紫药水颜色。窗外飘来林萘的笑声，她踮脚看见物理实验楼下，林萘正用丝巾擦陈平安溅上咖啡渍的袖口。阳光把两人影子缠成DNA双螺旋结构，刺痛感从指尖窜到心口。 

暴雨突至的傍晚，沈依芸躲在图书馆古籍区。水珠顺着伞骨滴落成圈，她听见林萘甜腻的声线穿透书架："我爸赞助了你们实验室新设备。" 

陈平安的球鞋出现在视野里时，沈依芸正假装研究《天工开物》的插图。林萘的香水味先一步抵达，混着他身上熟悉的松木皂角味，酿成某种陌生的化合物。 

"平安你看，这套宋代茶具..."管理员突然出现的声音救了场。沈依芸看着陈平安熟练地戴白手套，他修复瓷片的模样和补画时一样专注。林萘的Gucci挎包挨着他沾满泥点的帆布包，像橱窗里错误搭配的陈列品。 

闭馆音乐响起时，沈依芸在古籍区遗落了速写本。折角那页画着穿实验服的背影，衣摆处补了朵蓝紫色桔梗——是陈平安家乡的县花。折返时撞见林萘倚在借阅台，鲜红甲油正划过陈平安的借书记录。 

"原来你喜欢看《梦溪笔谈》。"林萘的卷发扫过他手背，"我书房有宋刻本，周末来看？" 

沈依芸退后时撞倒书车，《营造法式》的厚重书页在寂静中炸响。陈平安抬头那瞬，她看见他镜片上蒙着雾气，仿佛深秋清晨画室起霜的窗。 

雨夜的路灯把水洼照成星图。沈依芸数着实验楼到宿舍区的步数，第七十三步处多了道影子。陈平安举着便利店塑料袋，里头装着过期的柠檬苏打水。 

"林萘父亲是实验室新赞助商。"他拧开瓶盖，气泡声嘶哑得像叹息。 

沈依芸突然抢过瓶子灌了一大口。酸涩感从舌尖烧到眼底，她想起去年校庆夜，陈平安就是用这种汽水，冲淡了她误饮的工业胶水味。 

霓虹灯在湿地上流淌。沈依芸把空瓶捏出凹痕，金属书签在兜里硌得生疼。陈平安的白大褂下摆还在滴水，那抹孔雀蓝的颜料斑终于被洗褪了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