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槐泪

        我是一株洋槐树。清晨的蒙蒙细雨洒落在我断臂残枝上,顺着我的枝丫往下滴落。不,这不是雨,这是我的泪在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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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早以前,我就立在这个庭院一边的小路旁,静静地看着这个庭院的主人晨曦熹微时便开始打扫庭院,生火做饭;夕阳西下时荷锄而归,和家人一起说说笑笑,尽享生活的美好。每当这个时候,我也往往参与这美好的画面其中,在晚风吹拂之下,发出飒飒的声响,为一家人送上祝福。天长日久,我觉得自己已经成了这个家庭的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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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逢谷雨时节,是我最受欢迎的时候。粉红的杏花、雪白的梨花、娇艳的桃花、金黄的油菜花都已褪尽芳华,乡村已没了早春时百花斗艳的热闹,不过绿叶环抱的乡村春意正浓,煦暖的春风吹绿了我的枝头,我就像一位情窦初开的娇羞少女摇身变成丰满俏丽的大姑娘,而那满枝的洁白的槐花就是我自然的装饰,清新素雅,娇柔可人。片片盛开的槐花悄悄填补了春红已谢的空白,一串串,一朵朵,清香扑鼻。其它洋槐树也都争相绽放出洁白素雅的花朵,整个村庄也被雪白的槐花包围,空气弥漫着阵阵芳香,谁走到树下都要闭上眼睛美美地深呼吸一下,享受这份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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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令人心醉的清香也吸引了成群的蜜蜂,这些可爱的小生灵在花丛中忙忙碌碌,采撷最甜蜜的精华,扇动的翅膀使得整个村庄嘤嘤嗡嗡响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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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洁白无瑕的花儿散发出清香自然也吸引着庭院的主人,还有左邻右舍的人们。我知道,这个时节往往是青黄不接日子难熬的时候,为了节省,人们会想方设法弄些吃的填饱家里每一口人的肚子,新鲜的槐花自然会被变着法子当成口粮,帮着家庭度过这个难关。我也乐意奉献出自己的爱心,尽自己的绵薄之力来帮助栽培我并照料我生长的可爱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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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庭院的男主人总是脱下鞋子,双手抱着我的树干,像一只灵巧的猴子,很快就爬到我的身上,双腿分开,稳稳地站在主枝杈之间,伸手摘下那一串串雪白淡雅的花儿。有时候也会在长长的竹竿上,绑上镰刀有选择性的削下花枝,孩子们则在树下把一嘟噜一嘟噜的槐花捋下来装进竹篮。再交给女主人用水淘洗干净,拌上白面清蒸。有的孩子忍受不住槐花香气四溢的诱惑,不等出锅就迫不及待抓上一块儿,全然不顾烫手烫嘴。主人有时候还会把槐花晾晒几天放起来。家里来了客人,晒干的洋槐花有时甚至成为招待客人的主打菜,这也让我倍感自豪,因为我奉献给了人们最美好最珍贵的东西,帮助了他们熬过那段艰难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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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主人老了,原先的孩子们长大成人,我繁茂的绿荫掩映下的小院里那茅屋红瓦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幢气派的小楼。这些年,人们仿佛忘记了我的存在,即使槐花香气溢满庭院的时候,也无人问津。我有点失落,不过看到主人家餐桌上昔日的红薯稀饭窝窝头变成了鸡鸭鱼肉,我的心里也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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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的主人也许是吃腻了大鱼大肉,对我突然重新产生了兴趣。这本来是我开心的时刻,因为我愿意把自己最美好最珍贵的东西奉献给人们。但是,万万没想到,年轻的主人并不像老主人那样采摘槐花时小心翼翼,而是直接找来长长的竹竿,绑上镰刀,搭上枝头,“咔嚓!咔嚓!……”枝丫就在这“咔嚓”声中一枝枝断裂,飘落,甚至树头也被镰刀无情地割下来,雪白素雅的花瓣也撒落满地。我疼痛难忍,却无法反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躯体就这样被损害,被摧残。而远处,我的其它同胞也正遭受着跟我相同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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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什么时候,天阴沉下来,凉凉的雨丝飘落在我的身上,滴落在我的伤口上,让我更加疼痛。我的心在哭泣,我的泪在飘飞。人们啊,为什么非要这样对待我们?为什么不能像从前那样与我们和谐共生,共享美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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