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度在宪宗、穆宗、敬宗、文宗四朝历任显职,三度拜相,又被五次排挤出朝廷。宪宗去世后,好不容易解决的藩镇问题在穆宗朝又再度出现。穆宗不能给与裴度强有力的支持,诸宰相不是与之通力合作,而是不断的拉后腿。在累战无功的情况下,又是裴度再度出马,主持削藩。穆宗贪玩不理朝政,但在裴度打理下政局尚可支持。敬宗被宦官刘克明谋害,又是裴度出面收拾残局,诛杀刘克明,拥立文宗继位。晚唐宦官当道,人臣趋奉,如元稹等都奔走门下以求闻达,唯裴度敢于打击骄横的宦官。朋党相争之时,他也不拉帮结派,为将相20余年,荐引过李德裕、韩愈等名土,重用过李光颜、李朔等名将,还保护过刘禹锡等,但从不荐引无才的亲友为官。正因他抑权宦,无朋党,因此屡遭排挤,但威望德业,一直为世所重,一身系天下安危数十年,时人论将相,皆“推度为首”,就连“四夷君长”,“见唐使,辄问度老少用舍”。
裴度卒于唐文宗开成四年(839年),享年70余岁,一生平藩镇,黜权奸,斗宦官,远朋党,善始善终,名动华夷,风度传于古今。关于裴度的风度,正史野史都记载很多,更成为后世小说戏剧的热门题材,至今流传的传统剧目中,仍有《裴度还带》这一出。裴度不信术数,不好服食,经常和人家说:管它是鱼肉还是果蔬,有了就吃,生老病死,顺其自然。他的处变不惊、神观迈爽,操守坚正,不仅直接影响了大唐的下一位名相李德裕,而且成为宋代宰臣效仿的榜样。宋代宰相常常都有一段“身外之物不足贵,宰相肚里能撑船”的故事。从吕蒙正拾千金而不动心,吕公著失重宝而不变色的这类轶事里,我们依稀可以看到唐人那洒脱豁达的流风余韵。
然而今天我们谈起宰相风度,不仅仅在于他们面目的俊秀,风度的优雅,更在于他们温文尔雅的外表下那铁石般的意志和宽厚的心胸。为国家、为公义,一往无前,九死而无悔,对于个人的名利荣辱,却是淡然处之,毫不萦怀。武元衡受辱于小吏,裴度让功于李朔,但为了维护祖国的统一,即使面对着藩镇强权和死亡的威胁,也铁骨铮铮绝不后退半步。这种巨大的反差,更增加了他们的人格魅力,千载之下,读来仍然震撼人心。而这种笑看生死的择善固执,并不是后世小气文人的迂腐斗气,他们确有经世之才,救世之功,这才是最重要的。必要以开元盛世、元和中兴为背景,才能凸显其与酸文腐儒的不同。在其位需谋其政,身为宰相,一身系天下安危,首先应对国家尽责,对百姓尽心,在此基础上的淡泊和谦让,才分外让人感叹。
因此让玄宗赞叹不已的张九龄的宰相风度,对于百姓来说,又是另具一番意义:不在于他的千古文章,不在于他的翩翩神采,而在于他刚直不阿的耿介风骨,以及悲天悯人的慈悲心肠。因怜惜岭南百姓翻山越岭的艰难,张九龄奏请将秦时的梅关古道从原来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拓凿成一条宽阔平坦可供四马并行的车马大道。此后千余年,梅关古道一直是连接中原与岭南,沟通长江水系与珠江水系的最重要通道和纽带:南北货物经此流通,海上丝绸之路与陆上丝绸之路得以相连。今日韶关等地仍有风度楼、风度路、风度堂等,据说俱为纪念“九龄风度”而立。而最能体现“九龄风度”的,应该还是梅关古道上的那副对联吧:
不必定有梅花,聊以志将军姓氏;
从此可通粤海,愿无忘宰相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