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武侠世界里,那些刻骨铭心的爱情

郭靖和黄蓉的爱情,最简单美好。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和长辈怄气,离家出走,遇上了温良敦厚的靖哥哥,一番恶作剧后,埋下情种。当黄蓉换上女装,翩翩然摇船而来,绝美姿容晃花了郭靖的双目,也洞开他的心扉。从此两颗心紧紧贴在一起。关于他们爱情的所有考验,黄药师的不喜、与华筝的婚约、老一辈的指腹为婚,以及黄药师击杀江南五怪的冤案等等,都属于外部因素,而且大部分无足轻重,他们始终明白彼此的心意。除了欧阳锋掳走黄蓉的日子,二人不离不弃,自死方休。


与郭黄爱情形成鲜明反差的,是杨过和小龙女的倾世虐恋。这对师徒的分分合合,成为推动剧情发展的主线,分量之重,堪称金庸武侠小说第一。小龙女吐过血,因为自己的深情告白换来一句:“你永远是我的师父。”杨过吐过血,因为小龙女化名柳姑娘,即将委身于绝情谷主这个老色狼。他们的爱情有误会,有欺骗,有悔恨,还有源源不绝的痛彻心扉。因为爱,所以虐。反过来,他们的虐也让他们的爱百转千回,引人入胜。


韦小宝和建宁公主的爱情是肉体的互虐。建宁公主很显然心理变态,加之地位尊崇且深居宫中,身边的奴婢和太监们对她恭恭敬敬,逆来顺受,这才助长了她的暴虐一面,直到遇上韦小宝这个泼皮小流氓,对她的残暴手段竟敢绝地反抗,又立刻激发出她的受虐的一面。从韦小宝的角度看,他的七位老婆分别照应了他的几种情感。他尊敬苏荃,奉承阿珂,和双儿是战友,与沐剑屏和方怡是玩伴,和曾柔是一见钟情,唯有建宁公主如此特殊。他们一个“小娘皮”、一个“死太监”,互相拳脚相加,皮鞭沾水,还玩角色扮演,这同现在的某些情趣游戏多么相像呀。面对建宁公主,韦小宝能尽情释放内心的欲望,而不用担心伤害对方,因为对方也很享受呢。


狄云的爱情属于自虐型的。他惨遭横刀夺爱,被削去右手五指,身陷囹圄,穿了琵琶骨,虽然学得盖世武功《神照经》,但痛失至交好友丁典,大腿被水笙纵马踩断,因血刀老祖招他作小弟,受到江湖人士不齿。他的境遇之惨,堪称金庸小说最衰男主角。他始终郁积着一股不平之气,面对水笙的种种误会,有口难言,只能自怜自艾,自嘲自骂。即使二人彼此渐生好感,他也不改初衷,对她出言相斥,毁掉为他缝制的羽衣,并决意对她不理不睬,最终还是以水笙的少女心,化解了二人的嫌隙。


相较狄云,段誉这小子不知幸运了几千几万倍。作为《天龙八部》的开篇核心,他和木婉清那段邂逅,读来津津有味。木婉清看似泼辣刁蛮,实则温柔仗义,又因长于幽谷,未涉江湖,自有一份天真无邪的性情。出于对男性的厌恶(受其母秦红棉影响),她对段誉非打即骂,甚至缚住他手脚,将之纵马拖曳。按她的意思,种种虐待,无非是对段誉相助之恩的感激方式,不然早一箭射死了事。待她情根深种,袒露心声,是那么柔情婉转;当得知残酷真相,不得不远走天涯,又是多么肝肠寸断;与爱人重逢时,不得不强抑相思,替他竞争西夏驸马,又随侍左右,北上大辽,出生入死。如此有情有义的女子,当真可敬可爱。小说新修版,木婉清当上大理国贵妃,虽然可惜了段王的一份姻缘,但总算给了婉清妹子一个结果。


说到报恩,令狐冲和任盈盈是真正的由恩生情。二人因《笑傲江湖曲》结缘。任盈盈赠予令狐冲《清心普善咒》,以之调理脉息;号召天下群雄为其化除身疾;后来以身犯险,独闯少林寺,求方证大师传授令狐冲《易筋经》。另一头,令狐冲配合向问天救出了任盈盈的父亲任我行;为搭救任盈盈,率领武林群豪闯入少林寺;又助任我行杀上黑木崖,铲除东方不败。一桩桩,一件件,恩上加恩,情里有情,加之未来岳父大力撮合,想不在一起都难。说到底,二人的爱情里,有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他们与其说是“爱侣”,不如说是“知己”。令狐冲心中,始终住着一个岳灵珊,说不定每年忌日,还要拜祭一番。这些,任盈盈都懂,不会因此存有芥蒂,因为君心知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也就足够了。


金庸擅写女子,也爱写女子,甚至专门以女性为第一主人公写了一部《白马啸西风》。看他笔下的两大男主角袁承志和张无忌,个性平庸,毫不出彩,但是温青青的刁蛮任性和赵敏的机智狠辣都刻画得入木三分。二女对待感情的态度几乎一模一样:你的世界里,只能有我!强势如斯,或许男主的性格需要平庸,甚至懦弱一些,才能相衬吧。


由此,金庸告诉我们一个道理:爱情世界里,一方刚强,另一方最好柔软,只有刚柔并济,才能水乳-交融。不然就像《鸳鸯刀》里的林玉龙和任飞燕两口子,一言不合就兵刃相向,无法互相扶持,即使学得武林奇功夫妻刀法,也无济于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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