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本不过是披着文明外衣的野蛮人。”

        不记得这句话的版权归谁所有，而作者是谁似乎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句话因为经常被现实所印证，所以能让人时时想起。

        2020年初春，冠状病毒疫情席卷全球，世界各国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可谓是哀鸿遍野，堆尸成“山”。而中国武汉在76天的封城之后，走出了困境。两相对比，我们的情况似乎优越很多，于是朋友圈里看到了很多卖“骄傲”的视频。其中一个，主角是位在国外的年轻女同胞，她记录了自己去大使馆免费领取口罩等防护用品的过程，主题也很简单：我很骄傲，我是中国人，其他国家的人，只能干看着羡慕我们，面对生命威胁，求助无门。

        于是我评论：当你吃肉别人挨饿的时候，即便不能分给别人一口，那么不吧唧嘴，也是一种善良。守望相助同情心还应该有。

        发送这个视频的朋友说：我们自豪、骄傲没有错，自己人优先照顾自己人嘛。试想：如果家人和朋友都挨饿，那么，我是只管家人而不管朋友的。

        我们是否该关心照顾别人？答案是肯定的，但要看自己多大的能量。孔子强调了一辈子的“仁”，希望能求仁得仁，但何为“仁”？一般看来，这是一个有区别的爱的概念。首先要对自己家人好，如果可以，再扩展到身边的人，再扩展到更大的范围以至天下。这不是爱心的匮乏，而是朴素的情感自觉。至于是不是在爱“家人”之前将“自己”排到第一位，那倒不太好说：刘邦先生在逃难过程中，几次将亲生儿女踹下车去，先顾老子逃命再说。这样的“事迹”，后来当了皇帝的他，恐怕不好拿出来展览的。是不是残忍了一点？但没办法，因为现实给你的选择并不多。另外，在自己亲人和他人生命同时受到威胁的时候，首先救他人生命的义举，在这个世界上应该存在过，因为没啥印象，恕我不在此举例。对此，我谨慎的表示敬佩，但不赞成，更不会施行——假如会碰上这种情况的话，呸、呸、呸！

        我给朋友回：“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你没有能力，就没法帮助别人了。 朋友跟上回：“穷则花街柳巷，富则妻妾成群”——哑然失笑。好大的脑洞，不过也有道理。人的欲望是无穷的，谁不想天下所有的好事都落到自己身上呢？但要受限于物质条件。也就是说，你钱包里票子的数量，和你能实现多少欲望，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是成正比的。我也想买私人飞机豪华游艇，我也想让“后宫佳丽三千人”••••••可套用王小波先生的一句名言来说，那就是：“正如你所知。”对吧，你知道是怎么回事：想一想，还是可以的，且不说什么“万一实现了”的鸡汤话，最起码是一项天赋人权吧。如果连想一想都不行，那活着实在是不如一头猪。

        不过，特殊情况下，一切都会失灵。不光想一想不值什么，就连真正拥有的，包括金钱的魔力也将不再。病毒可以吞噬所有的生命，不管你是贫穷还是富贵，不管你是高官还是平民，伟人还是乞丐，所有生命一律平等，童叟无欺。 在这种情况下，人的本性就暴露无遗了。口罩作为一种经济有效的防疫用品，某些国家竟然实施抢劫，被誉为“现代海盗”，丝毫没有人类文明的影子。羞耻是啥东东？不存在的，本国利益优先嘛。此时，“所谓的盟友只是一个不存在的童话。”想起了那位眼睛包含泪水的总统先生的话——多么真实而悲哀。

        葡萄牙作家，诺奖获得者若泽·萨拉马戈有一部著名的小说《失明症漫记》。小说描写了人们在“世界末日”降临之后的真实面目：所有人都患上了失明症，世界陷入黑暗，抢劫、杀戮、强奸、苟且••••••当然也包括对恶行机智的反击、小范围内相互的关心，但有个前提条件：后者来自于一个唯一没有失明的女人。作者似乎用这个唯一没有失明的女人，给这个世界保留了一丝美好的希望。美好的希望固然应该有，但我们也要有清醒的认识。萨拉马戈本人说到这部作品创作动机的时候是这样讲的：虽然我活得很好，可这个世界很不好——智者早已看穿了世界的真相，但却只有愤怒，因为他也始终没有发现希望在何处。

        这也是人类共同的困局：真到了那个时刻，我们还能做到守望相助吗？

        实际上，我们所建构的所有道德、法律、价值观，政治和经济、生活秩序••••••都是人类用来维系共同生存的手段，是自以为高于其他动物的伟大发明。发明来发明去，似乎什么都可以发明啦，于是我们因为自己大脑的发达而傲慢起来，殊不知一个小小的病毒，就能让人类走向万劫不复——或许有人正在愤愤不平：简直岂有此理嘛！

        我们的“老朋友”，那位资深国务卿基辛格博士快一百岁了吧，应该说见多识广，而且脑子似乎还并不糊涂，他说：疫情过后，世界将重新洗牌。——这话未必成真，但给人类带来的的思考是多方面的。思考归思考，这是我们津津乐道的一种优于其他动物的能力；问题是，人们思考能力虽然尚可，但健忘的能力更加惊人，也就是说，“好了伤疤忘记疼”始终是我们改不掉的毛病——洗牌洗成什么样子不可描述，但能让你们乖乖洗牌，威力够大了吧。那老谁家的小谁，还在为自己征服自然、征服世界，甚至征服太空、宇宙的本事儿自豪、骄傲吗？

        自私、狭隘、固执、傲慢、偏见，还有仇恨，如同病毒，漂浮在看不见的空气中。

        扯远了，聊天朋友圈里朋友还有一句：“我们都承认这次疫情给我们带来很多的意外，这个冬天（冬去春来，中国人最隆重的节日到来之时，病毒也开始过大年）的经历，足以让我们深深内省。现在，我们能在一起，嬉笑怒骂的开开心，就够啦。” ——很高兴，朋友在最后给这次对话提供了一个如何展示光明和美好的思路。而按照惯例，不这样看事情的话，就属于消极落后份子，是要受到批判的。所以在某种意义上说，对我是个拯救。

        于是，结论应该这样：正因为我们认识到困境和脆弱，认识到悲哀和无奈，才懂得现在应该如何去爱和珍惜，而不是绝望和挥霍——趁现在有条件。

        不这样，还能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