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为小说,我从未读过开篇着重描写环境,足有三页纸,季节、天气,超市、农贸市场,出行、衣食、工作,以至水电,角角落落的赘述令我迷茫。心想,迟子建老师怎啦!这么浓墨重彩的写作,似乎多余。
忽然,我望向书名《烟火漫卷》,才醒悟,这不就是云层之下万物生灵的状态吗!于是,以膜拜的心情继续学习。
开篇大段叙述,勾勒出一副人间烟火图,烟火铺垫中,市井小人物才接连出现,形象刻画栩栩如生。小说分上下部,《谁来署名的早晨》(上部)和《谁来落幕的夜晚》(下部),结尾还有迟子建老师写的一篇跋文《我们时代的塑胶跑道》(后记)
刘建国三十年不停歇地寻找中,他忘记世间所有的美好,三十年的好时光也在寻找无果中落尽,刘光复是刘建国的大哥,他得了癌症,生命即将到达终点,刘建国才意识到,他还有亲人需要关爱。他仰望万家灯光,一处窗棂,一处故事。而属于刘光复的窗灯即将熄灭,那么故事的结局呢?是灰色,落尽一生的火焰,变成一撮灰烬了结。
迟子建老师的小说里的主人公大都心地纯净,说话单纯又梦幻,喜欢海阔天空,喜与自然界的花鸟虫鱼为伍,自由、野性、健康、没有城府,纵在心里藏着小秘密,也与人无害。
刘光复弥留时,他女儿拉着他的手,让他等等飞机晚点未到的妈妈和弟弟再去,可刘光复说,晚点真好!这是刘光复的人生道别,与妻子和儿子的印象都留在美好时刻。而我看来,那是一份淡漠、无奈的亲情,在人生最后一程,妻子没选择陪伴他身旁,理性的去帮助儿子撑起家,因为儿子还年轻,未来的路很长,需要她鼎力协助。
他们的亲情中有衡量。做了一世的夫妻,都不是彼此心里重要人,刘光复死了,撒了骨灰,他病中说,没有比人间地狱更恐怖的,离开了永远不回。尽管,他有妻子、儿女,最后顾念的是兄弟情。
看到这,我到喜欢上黄娥,虽然她活在自我的小世界里,但,她感情细腻。
开始时,我并不喜欢她,还很厌烦她,刘光复最后的心意是再去江里游一次泳,他的弟妹怕他羸弱的身体经不住江水,没有实现他的愿望。黄娥却说,弄一桶江水回去,给他洗洗脚、洗洗手,他也是高兴的!等到刘光复入殓时,是黄娥提来一桶江水,刘建国用来给哥哥洗涤,算是完成他最后的心愿。由此,我认为黄娥是真性情,她懂爱,她的感情在亲情里比重最最丰盈。
黄娥出场时,给我感觉很执拗,脑袋里的想法有问题,她不通情理,想什么是什么,很烦人,她听说刘建国在寻找一个丢失的孩子,就固执地送上自己的儿子,企图赖上刘建国,让他收养。上部写她和老公卢木头一起,在码头开个酒馆,可她喜欢在风雨夜驾驶汽艇,送客人过埠,又在逐浪中出轨客人,真是江水上荡漾的水性杨花,不可否认,她在迟子建老师的笔下是俏佳人,那一单一双的眼睛,透着水珠儿,风情万种,举手投足,欲说还休,谁能不臣服!她的老公卢木头因嫉意外心梗,她决心赴死,但,放不下儿子,听说开爱心车的大好人刘建国寻人事迹,才上门献子。
下部写她给儿子杂拌儿写了厚厚的一本、夹带着手绘哈尔滨地图的日记。详细标注儿子可能走的每条路况,有涂抹、也有添加。看到这,我感动了,母爱的伟大于此。即使,她不在人世间,儿子未来的路,也会化成风雨去陪伴。
黄娥这女人,虽然水性,但诚实,或许她的爱肆意放纵些,也仅代表她对待爱有更高的追求,她决心跟随卢木头一起死,但,因为又爱上别人而贪生。所以,她也是烟火压抑下的性情中人。
书中以“榆樱院”为烟火之地,缩写人生百态,在人性上的善恶,窝藏私心,饱受各种煎熬,老郭头、陈秀、大秦小米、小刘胖丫等住客,和退休的狱警、爱心车司机、考古学家、小李等等皆是吃人间烟火的俗人,逃不出情之欲的控制。
于大卫和谢楚薇一对丢了孩子的夫妻,他们在金钱上富足,因孩子的丢失,一直苦闷自己,近乎自虐的方式生活,寝食无味的日子打发着光阴,没有儿子的时候,俩人苦守三十年,当找到儿子时,谢楚薇已经背叛了儿子,而于大卫则背叛了爱情,寻找的人在结局时并不重要,因为他们为此废弃生活,在寻找中又丢失自己,心里被亏下的债是叫一声“爸妈”还不完的疼。
云层下,所有的琐碎都是蔓延的烟火,没有殿堂的辉煌。
铜锤找到了,犯罪人是为弥补自家丢失的爱,铤而走险偷走别人的爱,偷铜锤的人为了躲避刘建国追寻,搬家、毁容,三十年心理也躲不开折磨,他约见刘建国时,满含泪水看着刘建国说不出话,因为他得了喉癌,在生命最后一息,找到刘建国忏悔,将公司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赠给刘建国,并点燃礼花做为歉意的表达。漫天的礼花是七色烟火,是刘建国一辈子的风华正茂,如昙花在空中绽放,瞬间即逝。
他抱着翁子安(铜锤)哭了,我也看哭了,一生的繁华转瞬即逝,灰暗的大半生,一夜间吐出委屈。他毕生在寻找中落尽年华,而他付出年华,结局却不是英雄,刘建国更是烟火中的俗物,他因失落、醉酒猥亵男孩,致使男孩的年华没有绽放的机会,刘建国在罪孽里陷落,他余下的时间能否完成自我的救赎吗!
迷失的人搭错了车,被肆意玩弄的人生。疲于奔命的寻找着,不仅是丢失的一个孩童,更多的是人性。
不论是死亡,还是离开,人间烟火还在继续,不灭不熄,刘建国桎梏中艰难跋涉,他的手机里传出两个男人的哭声,一个在讨债、一个在还债。人生啊!何其短、罪孽又何时尽。
落入烟火,莫说凡人逃脱不了,会飞的鹞子也逃不出厄运!一个转折,大限来临,顺其自然便是最后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