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去听音乐会,排曲很有趣,普罗科菲耶夫的D大调第一交响曲《古典》、格拉祖诺夫的a小调小提琴协奏曲和里姆斯基科萨科夫的《天方夜谭》,我把这简称为“两个学生及其老师的音乐作品欣赏”。我比较喜欢老师的,尤其是第一乐章,会让我这个宅女感觉全身的毛细血管乃至细胞都在颤动,尽管端坐在位置上却也有一种运动的感觉。又好像,再一次看到了太平洋的潮水不断拍打着礁石,湿润的海风伴着清晨还未散开的云雾。
结束时全场鼓掌致谢,和我一起来的姑娘兴奋地站了起来,还要拉我一起。姑娘是个好姑娘,金发,碧眼,典型的俄罗斯人,对文化艺术及其热爱,喜欢摄影,去冰岛,去法国,去印度,还不止一次地去拉达克地区采风。中国农历新年的时候,她还写汉语拼音祝我新年快乐,虽然她拼得并不对。
像这样温暖的人这两年遇到了太多。我的俄语启蒙老师,叶列娜,中国学生称她为“最好的老师”,会在我感冒的时候摸我的额头看我是否发烧,会在课上给我们讲她养的小狗和她的飞行员帅儿子,还会夸中国的膏药特别有效缓解了她的腰痛。有一天她请假了,然后我们就等她回来,等了一星期,两星期,一个月,三个月,就是不见她踪影。我们跟别的老师打听她去哪了,是不是辞职了,别的老师都说不知道。再后来,同学告诉我,她去世了,因为生病拖了太久。我的俄语启蒙老师。
还有一位温暖的人。我班班长,瓦列莉娅。在我们听不懂的时候给我们讲解的是她,写作业时给我们提供范本的是她,在当堂作业我们手足无措的时候也是她递纸条过来告诉我们应当怎样做。她对我们从中国带来的小东西特别感兴趣,比如带香味的中性笔芯、能测紫外线强度的钥匙扣、我那个宿迁狗爪U盘,电子词典,甚至充电宝。可是就在这个暑假,她遭遇了车祸。这是我第一次经历同龄人的离开。
他们教会了我很多。比如,每天早上一进教室就和全班同学问好,刚开始我还不好意思,后来我发现我该思考的不是不好意思,而是我为什么会对这种基本的礼仪感到不好意思。这些人和人、事和事一直推着我向前走,想法、观念,乃至生活方式才是两年多来最大的改变。
还有很多陌生人,路人。有一年冬天我和室友走在街上,迎面走来的一位大妈突然对室友说:“你怎么不戴帽子,会冻到头的。”在这个高鼻梁大眼睛的世界里,我一张亚洲脸,竟也总有人向我问路,去个超市还有大妈请我教她们自助称重机的用法。当然,也会遇到一些不愉快,但那实在不值得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