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时间的万千变化中,最让人不适的莫过于买油买米买面的位置都变了模样。
约摸着是毕业后的第一年, 我也算是有了一条除开友谊大道之外略微熟悉的道路。
路的一头是家酒吧,靠着江边,白天的时候散发着满满的古典气息,可到了晚上,里面传出的音乐极容易让人怀疑这里是不是汽车CD的叫卖者们正在举办展会。路口处能见着许多穿着裸露面积超过百分之五十的妹子瘫倒在各种男士的怀里,路过的的士司机总会在他们面前放慢速度,摇下车窗,而男士们通常一边念叨着“我这就打车送你回去休息”,一边张望着身后的街道深处。
第一个路口有家面馆,老板是位大概四十多岁的男性,小眼睛,脸上的骨骼分明,又瘦又高,总是穿着一副蓝色的大褂,从冬到夏。不管说话,做事,总是面无表情,忙的时候也是不紧不慢,闲下来,便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用手机看电视剧。老板娘很胖,嗓子很尖,但凡两人同时在店里的时候,总是能听见老板娘的数落声。老板总是一个人守店到凌晨的三四点,对于凌晨下班路过的我来说,一碗热气腾腾的炸酱面,滴上几滴辣椒油,几乎是一天当中愉悦感的巅峰了。
面馆的转角斜对面是一些粉面加工店。不管宽粉细粉米粉手擀面或者碱面,这里都能买得到。两块钱的粉面,再买上少许肉丝、小白菜和鸡蛋,做早饭就用剁椒,就怕是吃完没了法子调磨,做午饭就用豆瓣炒,晚饭就用黄豆酱,足够两个人吃上两三天。店面门口总是爬着一只特别特别肥的橘猫,我们叫它大黄,大黄像极了加菲,它比我更招姑娘喜欢,我特讨厌它这点。早上八点之前或者晚上六点之后,是从来没见着它的,我总是嘲笑它说“哼!只怕是当个猫还朝九晚五是吧?”
路的中段有一个大菜场,蔬菜瓜果,活禽海鲜应有尽有。早上去的时候总能看到菜场主儿大妈们拿着戳了洞的矿泉水瓶,不停的往蔬菜上浇水,一边叫卖着今天的“好”菜。有人从面前经过,便倏然摆出一份亲切的笑脸,那种亲切以至于让我每每感觉逛一次菜场,就会多一群妈。去的次数多了,不少大妈都能认出你来,各种类似于“哟,年纪不大天天买菜,蛮能干哟。”的虚假的夸奖和善意的奉承之言几乎不需要反应和组织的时间便能从他们的嘴里脱口而出。以至于我总在想,如果哪天我需要他人的赞美来弥补我残缺的自尊的时候,就去菜场好了。
路的另一头是数十家做画廊的店,里面挂满了画和画框。我常去的一家店主是位三十多岁的男性, 光头,留着茬啦的胡子,我不清楚是不是所有做艺术相关的工作者都是这样。店里还有条白色的小狗,每次中午去,店主出去吃饭的时候,我就只能和它隔着玻璃互相对望,和互相对汪。我也没有经常去,只是偶尔路过顺道。先是风味轮,再是签名照,之后又是一些设计图和咖啡豆的结构图,送图,拿画,每次都要去两趟。我总是千叮万嘱和店主说,一定要裱正,一定要帮我拿纸包好,万一要是磕着碰着,我怕是要把工作给丢啦,店主总是笑着答应说“好、好。”,走的时候,小狗还会跟着我一直到店门口,在我离开的时候对我汪两声,我也想回复它一下,可是店主在,我总是不好意思。
时隔一年,整条路都换了新的模样,江边的酒吧放起了爵士,路口的面馆变成了房地产门面,大黄早已没了踪影,菜场的大妈们换了新的面孔,只会在有人路过的时候丢给你一个脏兮兮的篮筐,而我丢了的,好像不止工作而已。
怕是夏天来了。
贰零壹捌年肆月贰拾伍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