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城清晨六点的风,已是轻薄羽绒服难以抵御的寒。穿过还在沉睡中的职中校园,清冷月光下,模糊的影,潺潺独行。
幸福
牛角沟的这个清晨,竹园边的酒灶里,昨晚火灰里培下的柴头,还是红红的吧;酒甑里昨晚上没有出的酒糟子,还是热乎的吧……揭开木缸,在冷热交替发酵蜕变中的酒香,怕是早已按捺不住了,不知道高速路上能不能闻到?
娘说,闻气味,酒来了。二十边上就能钓了。
钓酒,是我们牛角沟人的说法。我一直想找一个词,“diao”,四声,同音合适的动词。“掉”显然不行,太沉。雾状的蒸汽在酒溜子的圆盘上聚集,再顺着笋竹叶包裹着的尖端流出,酒头子是断线的珠子,要不到一分钟,就能成线、成股。“吊”呢,总觉得有些别扭,所以就自做主张,就“钓酒”吧,尽管是很忙很累的农事,没有钓鱼那般“钓”的闲适,但也是于谷中风里“独钓寒江雪”的一份兴致。
没有洗衣机的时候,冬天里钓酒,一院子人都会等着天锅水洗衣服。天锅水热了就要换,才能确保酒甑里的蒸汽遇冷变成酒水。洗衣服的最好等第二锅水,到后面水温就要高点儿,尝酒的人也要问的,要是头锅水还没热,那时酒也是凉的,倒在灶膛里燃起的火苗,与喝进胃里升起的火辣,相差无几。不胜酒力的,只一杯,就能上了脸,上了头。梁上伯娘他们老两口都不喝酒,一般三锅水一热,就不再接了,或者请火神爷尝尝,要是火苗子不咋样了,也不接了,没有酒尾子,混装在一起的酒,自然是度数高。偏偏他们家都备的是大酒盅子,每次逢年过节,去他们家喝酒,都嫌这“背篓头子”的盅子太大了,可伯娘总说,酒不着,小盅子喝着不起劲儿——说这话时,好像他们深谙酒道似的。
今年院子家家户户都栽了蔗杆儿,不知道等我有时间回去时,还有没有正在钓的酒亲切地招呼我一声——亮娃,来尝酒来!
那,大概是这个冬天最奢侈的阳光了吧。
钓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