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氏庄之南有王村,王村有王氏陶瓷小贩。王氏常年从安徽凤阳一带贩进陶瓷到本地村镇上贩卖,家微本小,无力开店,常常套上驴车在本地周围村镇走街串巷的叫卖。虽本小生间,但乡里人爱其物美价廉,多有从其处购买陶瓷者。故也生意兴隆,竟能养家糊口。
单说这一日,王氏又赶上驴车自凤阳贩陶瓷回,行至凤阳西十里时,天色骤黑,暴雨忽至。王氏赶了驴车四处张望,寻觅避雨之所,后于一土丘之下寻得二间青瓦小屋。小屋门窗洞然大开,了无人迹,更无家俱物什。东里间唯有一木板床,平架于残砖之上。想来必是护林员巡山护林之休息所。只是年久失修,以至破败如此。王氏牵驴进屋,置行李于木床之上,取下随身炊具,又寻来墙角之芦席一张,撕开芦席生火做饭。煮姜汤、熬米粥以御寒充饥。屋外暴雨初歇,王氏餐罢却不能走,又连喝两碗姜汤,不觉已汗流夹背。未几,云散月升,夜风习习,好一个秋凉之夜。王氏寻思,天黑路滑,不如早早睡了,待一夜秋风阴干了路面,不妨碍次天早起赶脚。于是又给驴加了草料,铺好铺盖,倒头而睡。
半夜王氏内急,到门外方便之后,陡然发现一条白练自屋顶向自己飘来。王氏甚奇,无风无物,何来白练。伸手去抓,不想白练骤然缩进屋顶下的芦席棚之上。王氏正疑,顷刻间白练又自屋顶垂下,且如蛇一般左右摆动,且向王氏项部绕来。王氏甚惧,白日里进来时只见屋顶撑有一张芦席,只当是遮挡灰尘之用,不想上面竟有如此怪物!莫非有鬼?王氏大惧。怎奈荒山野岭,无路可逃。且有一车陶瓷与一匹走脚畜生,怎舍得丢下?于是王氏壮起胆子,向白练抓去。白练又骤然缩上芦席。稍待,白练又自芦席上垂下,随之而来者,伴有寒风阵阵。站在一旁的驴也“咴咴”的打起鼻响,不安的走来走去。
王氏此时才想起身边还有驴给自己壮胆,都说驴有灵性,王氏不禁深深的舒一口气。不想王氏舒气之后,白练骤然而逝。稍待,白练又随寒风飘向王氏,王氏知其惧怕生人之气,于是鼓起肚皮,向白练狠吹了一口气,白练又骤然而逝。稍许,白练又随寒风而下。王氏巡其前例,又鼓起肚皮,朝白练吹一口气。白练又骤然缩回芦席。如此者三,白练反复上下,而寒风却越来越冷。王氏感到似有人也向自己吹气,才致使白练反复飘向自己,且寒气森森,而自己吹的是热气。思忖间,白练又飘向自己,眼见将要绕到自己项部,王氏大惊。又鼓起肚皮,一口接一口的向白练吹去。想来王氏本正是青壮劳力,平时半月至凤阳贩一次陶瓷,赶几百里的土路,早已练得力大如牛,气量超人。但王氏对着白练大口大口的吹起气,却早已累得汗流夹背,两腮抽筋,连自己也记不起吹了多长时候。此时白练直直的垂了下来,再也飘不起来,而芦席之上再也没有寒风吹来。
王氏仍不安,担心白练再次飘起,就与白练僵持起来。不觉之中天已大亮,远处传来声声鸡鸣,王氏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于是,王氏匆匆收拾起铺盖,套上驴车,也顾不得吃饭,急着离开。临行,王氏心不甘,不明到底是何物与自己斗了一夜。于是点起火烛,一把扯住白练,此时才发现是一根系在横梁上打了死结的白布绳套,像预备给人上吊一般。王氏又一把扯下屋顶上的芦席,也是空无一物,而屋顶尚好,并无露风透气之处。王氏知其为怪,也不多想,解下白练,撕开芦席,一把火在屋内烧了,扬长而去。
后王氏年迈力衰,无力经营陶瓷生意,于村里养老度日。一日无事,王氏与村人于村口纳凉,因叙其事。事后又道,概是吊死之人要寻替身也……
余异其事,因记其异。如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