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南草原的雪,终究和兰州不同。此刻蜷在被窝里,望着窗外被高楼切割成碎片的天空,突然怀念起河畔的经幡——那种裹着雪粒的风掠过脸颊的刺痛,像极了在中学复读时,班主任将一万六的缴费单拍在我掌心时的灼烧感。
记得大学时,我整日窝在暖气片旁翻着专业课的书籍,书页间夹着甘肃中医药大学秋天的银杏叶。保研名单公布那日,我在和平校区的后山走了很久,枯黄的草尖扎进运动鞋缝隙,像某种隐晦的预言。如今再想起那个蹲在百草园走廊哭到干呕的黄昏,竟觉庆幸:若真走上研究生的独木桥,此刻或许正困在某间实验室与基因测序数据搏斗,而非蜷在黄河边的暖气房里,用代码编织医疗数据的暗河。如果那个攥着复读缴费单发抖的少年,知道九年后会在医院与医疗云服务器相伴,是否会少些攥破掌心的惶恐?如果大四那个在保研公示栏前浑身僵冷的我,预见如今这份替CT影像修桥铺路的安宁,会否对命运多几分慈悲的揣度?
答案或许藏在阿尼玛卿神山的积雪里。我们总在风雪中跋涉时才懂得,那些以为走错的路,不过是山神故意抖落的转经筒——要等你踩过深陷的脚印,才能听见铃舌撞击铜壁的梵音。
暮色渐沉时,楼下传来社火队的鼓点。汉族的舞狮与藏族的法螺声在雪中交融,让我想起预科班结业晚会上,藏族姑娘甩着红绸跳着锅庄舞的画面。她总说人生像甘南草原的天气预警系统——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是冰雹砸碎帐篷,还是彩虹跨过尕海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