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由于借调机制的调整，只好滞留在机关里，继续在专报与督办中奔波不停，一刻不得空闲。

上海近期出台的关于大力推动公共交通发展的政策文件，被有心人向上呈递，随即化作批示，各部门便如同工蜂般忙活起来。与通过信息素沟通、秩序井然的蜂群不同，部门间壁垒高耸，背靠背各行其是，都想抢占先机，以免成为被派活的炮灰。

在经历近两月全周无休的鏖战后，对上海与北京的公共交通发展有了初步认知。与在黄浦江东岸绿道和大运河骑行时的感受差异不同，理性地审视双城的异同，不仅有种荒诞感油然而生。上海之于北京，恰如“别人家的孩子”，总令执牛耳者心生恨铁不成钢之感。但正如人生有自私基因、原生家庭（潜意识）、文化模因三大枷锁，城市也有其自身必须接纳的本底禀赋。

（1）城市的基因——空间格局

北京的空间格局承袭自元大都至明清时期的都城营建体系，上海的空间格局肇始于19世纪中叶开埠后的租界建设，呈现以西方功能分区为蓝本的近现代城市特征。两者分别代表了中国城市空间演进中内生型制度传统与外源性技术移植的典型范式。

城市空间格局的基因不同，直接影响到城市骨架路网形态。北京二环内横平竖直的棋盘式道路布局，以及历史文化名城周边的限高约束，都在一定程度上限定了城市核心地区的发展方向。反观上海，核心地带采用租界地区常见的窄密方格路网，强调商住混合、开放街区，注重商业与交通连通性，与欧洲古典城市形态相似。空间格局的基因差异，将两座城市的核心地区引向两种几乎截然相反的发展策略——首都功能核心区疏解与上海中央活动区集聚。

（2）城市的原生家庭——早期规划

原生家庭常常对个体潜意识产生深远影响，对于城市而言，早期的规划理念启蒙，恰如蹒跚学步的蒙童之师，深刻地影响着未来的发展。

北京与上海的早期规划都受到苏联专家的技术支撑，但由于两者空间本底与城市功能定位的差异，故选择了不同的启蒙之路。北京作为力求庄严肃穆的首都，早期受苏联城建理念影响更加深远，空间结构依托于环形放射路网、严格功能分区、大院封闭单元，人口与用地矛盾突出，路网扩展受限。而上海的早期规划者，或许考虑到上海作为经济中心的城市功能定位和窄密路网本底，因此基本保留了其传承自西方基因的空间格局，功能分区的边界感也弱于北京，给更加强调用地混合和廊道集聚的TOD发展模式奠定了更好的基础。

（3）城市的模因——文化与人

城市因人的聚集而生，在空间格局的硬件之外，其所承载的文脉与人民，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城市的发展与命运。

北京作为全国政治中心，空间格局与文化脉络均带有一丝独特的秩序感，承载着“都”与“城”的双重使命。由此导致的低容错率，令诸多大事身不由己，令各项试点谨慎难行，令部门壁垒高耸入云，也令市民对于各项政策的影响更加敏感，治理举措难以落地。上海则作为国际经济中心，商业氛围浓厚，专家智库与决策者建立起持久而广泛的联系，经济杠杆调控早已在很多方面施行，市民对于各项政策的容忍度更高。

正如人终要面对自己的心结，接受自己的先天禀赋与后天家庭，并融入社会，与自己和世界和解。城市也需要正视其发展轨迹与文化传承，接受历版规划的局限性，挖掘每个人最真实的诉求，寻觅适合的发展道路。

然而在现实中，常常出现东施效颦的乌龙事件，令城市在无尽的战略摇摆里，成长为东拼西凑的缝合怪。

无论城市还是人，化茧成蝶的第一要务或许都逃不脱古老的希腊箴言——认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