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的自尊

      我在一所城乡结合的中学教书,班里的同学好多是住校的,父母在外打工爷爷奶奶看管的。这样的家庭让家长在“尊师重教”方面跟社会上流传的人们所不耻的做法关联不起来。家长们都很纯朴,淳良。有个别表达对老师的敬意,都是用他们自生自产的东西来表达。这种家庭算是村里比较殷实的。遇到有这种家长表达情意,老公都要让我用不同的方式还回去。一开始我还笑他太小题大做了,不就是点村里地里种的东西嘛,何必那么认真。他说不是认真,这样有来有往的互动,你跟家长的关系就处成朋友了。我想也是,所以我跟我的家长关系处的很好,他们跟我没有太多的距离感。这种关系相处起来也轻松。

        在我当班主任的第一届学生时,在一个夏天的中午,我们一家人正午睡。突然的门铃声,女儿在惊醒后说,谁呢?在大中午按门铃呢。我当时也是睡得正香,心里有些不悦的开了门。一看门口站了一对老人。穿得破破堪堪的,头发乱混混的。我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问:“你们找谁”男的说:“我们找王老师”听了这话,我心上一阵紧张,是我的学生又害下什么祸了。让人家给大中午找来了。我忙着回应“我就是王老师,您进来说吧”两老人拘谨的走进来,男的没替鞋就进来了,女的赶紧拽男的替拖鞋。然后我让着坐下。女的把手里拿得装在食品带里得东西不自然的窝缩在她跟男的中间。我倒了两杯水,问:您找我有事吗?男的开始说了“我们是刘茂林的父母。我们就是来问问刘茂林的情况,地里忙走不开,抽这点功夫来。”我明白来意后把刘茂林的在校情况给详细说了一下。接着刘茂林的父亲介绍“他父亲念过私塾,他也识一些字。咋也想让娃们念成个书走出一屁股大的,一出门就往死跌的地方,不用举锹镢头,受笨苦了”之后还说了一些他对教育的一些不成文的看法。我几乎插不进话,只能坐那做出听者的姿态。做到起码的礼貌。刘茂林的父亲说了大约够我们一堂课的时间,中途喝了我给倒的水。我给续的第二杯水也没顾上喝。我着急的看着时间,毕竟下午还上班。孩子跟老公孩子准备走了。刘茂林爸爸才停止了他的发挥。站起来说:“是不是要上班了?”我笑着说:“是的,班主任得早到,我得走了,不然再跟你聊聊。您说得很好。”刘茂林的妈妈至始至终没说一句话,我给倒的水也没喝,随着老汉也站起来,随之把手里食品袋的东西战战兢兢的拿出来,这东西貌似是个小东西。眼神扫向老汉。刘茂林父亲接过来说:“这是家里做得油旋饼给王老师的娃们拿了两个”我说不用,不用,您不要客气,手也做出推让的姿势。老公准备出门了,折回头说:“谢谢您,快放下吧,这可是些稀罕吃得,娃们肯定喜欢吃了。我们得上班了,就不能留您了,您去哪我送孩子带您一段。”刘茂林父亲说了地方,老公跟他们一起出门了。

      晚上回家,我问老公,为啥今儿中午收下油旋,没有回礼?老公说:“你应该了解刘茂林的家庭,他家可能算不上村里的普通家庭,你看现在这个年月了,吃油旋都是稀罕之食,家庭光景肯定差,处于这种状况中人的自尊心最强了,最怕别人看不起,最怕别人说自己穷,你要不收,或者回个礼他们会感觉你看不下那两个饼子。”接着老公说起了他小时候的故事,他也是农村出生,初中进城上学,班里全是城里的,他家当时是真穷,在温饱的边缘。他爸为了能让老师给他这个来自村里的学生一点点关照,拿了家里用来给他们补贴家用的鸡蛋,去看班主任,当时老师看着微量的鸡蛋,表情冷漠不说,当着他和他爸的面说,“我们老师是能买得起鸡蛋的,那点鸡蛋拿回去自己吃吧!”那点,多么伤人呀,是说少吗?可是尽力了。老公说到此时,眼神里充满着激动。我连忙安慰到,你们老师也不是说少,是表达有点让你敏感了,老公说,或许吧!但当时他就是那样理解的。我接着戏谑他,开化有点迟。他也迎合,需要你多指点,方能顿悟。我们俩相视一笑。 

      不管老公的老师当时真正的意思是什么,他爸给老师拿鸡蛋跟刘茂林的爸爸给我拿饼子一样,他们都是出于尊敬,带着自己的自尊来的,他们把自尊看得比天还重,因为人在缺少什么时就最在意什么,我们这些受恩惠者是不是应该愧怍于自己曾经的冷漠与俯视,学会尊重别人的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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