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越过《山丘》,看到的却是物是人非

图片来源:电影《美国往事》


最开始听李宗盛,是为了和隔壁班喜欢的女生约会的时候有话聊。

听他的第一首歌是《凡人歌》,听着他半念半唱:“多少同林鸟,已成纷飞燕。”

“纷飞燕”三个字还故意读成重音,念的时候又不太像我们当时特别流行的说唱。当时就感觉唱得是什么玩意,难听声音里就像有胡子渣一样。

但是我想为了明天的约会,还是耐着性子听听吧,不然明天怎么聊天。听了几首以后,实在是欣赏不了,实在是不好听,又念又唱,实在不像是歌,就换成了汪苏泷的《有点甜》。当时感觉还是汪苏泷好,能唱出我的心声,能唱出我初恋的感觉。

那天晚上我百度“对李宗盛的评价”,看了很多人对他的评价里面有:

“如果说崔健给了我们呐喊,家驹给了我们不羁,杰伦给了我们惊喜,许巍给了我们共鸣...那李大哥给了我们什么?给了年轻人成熟,给了中年人答案。 ”

甚至还有人说:“年少不听李宗盛,听懂已经不年少。”当时我心想,这群人为了装x也是煞费苦心,写得这么矫情,这么唬人,也是难为他们了。

那天晚上我翻箱倒柜试了20多套衣服,偷了我爸的私藏的香水,喷在了耳后和手腕上。第二天,我和她约了一个奶茶店,刚开始的时候,我拿着从百度上总结的李宗盛的十几条优点和故事,和我喜欢的那个妹子侃侃而谈。

对面的女生听到这些的时候双眼发光,一下打开了话夹子:

“嗯嗯,感觉李宗盛对林忆莲是真爱,去她演唱会当嘉宾的时候都哭了呢。”

“《山丘》里我最喜欢的词也是‘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

….

一杯奶茶过后。

“你听过他给陈奕迅写的那个《富士山下》吗?真的是绝了!写的太感人了!”我说。

她忽然就不说话了。当时我心想被我震住了?哈哈哈,功课没白做!

我继续说,富士山下,里面有一个歌词是:“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何不把悲哀感觉假设是来自你虚构。”

真的是对感情理解极其透彻的人,才能写出这种动人心魄的词。李宗盛显然就是这种歌手!然后继续巴拉巴拉说了很多。

我说完没多久,她说有点事先回去,下次约。

我在出租车上笑出了声音,感觉这次没问题了。哈哈哈,超常发挥!背的对李宗盛的评价比英语作文都流利。

我等了三天她没有主动联系我,我想可能是她学习太忙了,等周末吧。

到了周末她还是没联系我。

后来过了一段时间,我偶然发现《富士山下》是林夕写的,不是李宗盛。是那天晚上我困迷糊了,抄错行了。

当时气炸了,因为李宗盛我失去女朋友,以后的相当一段时间,我极其讨厌李宗盛,谁听李宗盛我感觉谁是傻逼。

快高考的时候,我家破产了,欠了几十万的外债。

那段时间,我爸很平静,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还是嘻嘻哈哈的。为了让我安心考试甚至还专门找我聊了聊,告诉我,我们家的生意出了一点小问题,需要时间周转一下,两三个月就差不多能解决了吧。让我好好学习,不要多想,考个好成绩。”

听完我爸说完那段话我就放心,当时就想有啥事还有我爸顶着呢!高考的时候超常发挥,去了省内的一个重点一本。大学开学前一天,我爸开车送我到汽车站坐车。

等红绿灯的时候我随便按了一个电台,电台里女主播说,让我们播一首老歌,这首歌是台湾音乐教父传唱度最高的一首。

男主播说,是哪位教父呢?女主播说,这位音乐教父为林忆莲,莫文蔚,辛晓琪…都写过歌,听众朋友们猜到了么?中间女主播说的什么忘了,只记得最后一句:“各位听众让我们随着歌声来寻找他的身份吧。”

“dong、dong、deng、deng”的前奏响起。

“想说却还没说的还很多 让人轻轻的唱着。”

“嬉皮笑脸笑对人生的难。”

当时我想难怪现在的电台越来越不行,不就是李宗盛的《山丘》吗,唱得又不好听,还卖关子。

我低下头继续刷微博,刚打开一个搞笑视频准备看的时候,就听到了嘟嘟嘟嘟的喇叭声,后面的车不停地按喇叭,我抬头看了一下,绿灯已经亮了。

我爸还在那里握着方向盘愣着,我问我爸怎么了。过了一会,我爸摆了摆手,说没事,这歌挺好听的。

我也没当回事,看完那个视频,特别搞笑,刚想叫我爸也看看,我一抬头看,我爸立刻把头偏了过去,我从车的后视镜上看到他眼眶红红的。我问他,爸你眼眶怎么红红的。

他沉吟了一下说:“刚才过去的货车扬起的沙子进到我眼睛里了。”

我看了一眼我爸旁边的窗户,明明是关着的。我想了很多。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手机里的笑声还在,但我好像一点都不开心了。

过了十分钟我们到了汽车站门口。他打开车的后备箱,弯下腰把我的箱子一点点从后备箱里挪了出来,他拎箱子的时候手臂上的青筋凸起,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我跑过去想帮他拿过来一下,他说不用。

把箱子搬下来放好,过一会说,“我走了,到了学校别忘了打个电话,”我看着他走出去。他走了几步,回过头看见我说,“不要担心家里,生活费什么的我都可以解决,没钱了就给我打电话,多买些好吃的,看见好看的衣服就买下来,别委屈了自己。”说完还朝我笑了笑,不要担心,“老吕可以的。”笑容在皱纹里绽开。

我看着有些佝偻的背影,阳光下映出来的银发,有些褶子的衬衣。我爸老了。

慢慢他的背影混入来来往往的人里,再找不着了,我拉着箱子走进了售票厅,买票的时候就哭了,售票员递给我票的时候问我怎么了,我没回答她。

拿着票出去的时候,我自己低着头擦了擦眼泪念着那句歌词:“嬉皮笑脸面对人生的难。”

我忽然有点懂了李宗盛,也忽然懂了我爸的辛苦。

后来我来了北京,找了一份月薪1w+的工作,同龄人都很羡慕。

到了星期五已经是我连续加班的第五天。凌晨一点下班,一点半到家。回到家以后,漆黑的屋子。北京的十月,夏天刚刚褪去,秋天乘势而来,寒风凛冽,暖气还没来,拖着疲惫的身体洗漱完躺在床上听歌刷微博的时候,一片冰冷。

偌大的北京,千千万万人的梦想,灯红酒绿摩天大厦,逆天的房价,让一切努力都变得无力。唯一让我安慰的是自己现在长大了,可以给父母一些钱了。

可是身边越来越多的人感觉我混得不错,自己过得比较节省,推了很多饭局,每次对方问为什么的时候,我就笑着说没钱,他们就说,老哥,你这破万的工资还哭穷。

刚好耳机里响起了“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我崩溃大哭。不是因为工作有委屈、有多辛苦,而是身边懂我的人越来越少。

无人陪我坚持,无人和我奋斗,无人等我回家,无人为我煮饭,无人等我凯旋。

时隔7年,历经变故,我再也不是当年“欲买桂花同载酒”的少年,我明白了“年少不听李宗盛,听懂已是不惑年。未到不惑已入味,是否沧桑早侵身。 ”的沧桑,也真的体会了:“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的孤独。

有人说,人最怕的就是忽然听懂一首歌。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可以像七年前的我一样。永远听不懂李宗盛。

永远听不懂李宗盛。

永远不懂。

<多说两句>

朋友圈里有7.9万人和你一起听《山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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