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高考过后的一个下午,我开着台式老风扇,伏在窗边的书桌上画画,偶尔会抬头看看窗外,回过神又继续画着,耳边是如潮水般时涌时止的蝉鸣和街巷里老人们下棋时“嗒嗒”的声音。
自假日以来,我便日日过着这般一成不变的生活,如同被挟裹在一个静止凝结的世界之中,连同思想也变得萎靡,狭隘不堪。想到这些,我又开始拼命的画画,仿佛颜料的色彩就能够装填我内心的空乏与无趣。我画着各色各样的树,涂抹着斑驳的绿,我如颜料一般,被局限在这四四方方之中,却以期画出一种生动,当我意识到这种行为的虚诞时,我停住了笔,置气一般将它掷到了水桶里。
我看看画,又看看窗外,风徐徐吹着,我打了个哈欠,起身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还未到门口,阳光便热烈的铺陈在我面前,分外灼眼,好似想要将我驱赶回去一般,“我怕是许久未见过阳光了”我不由夸张的想着,随即起步,向小镇边陲的小山走去。
那座小山我是去过的,但仔细算来,怕也有六七年了,所幸我还记得那去路。
还未至山脚,远远地便可以看到山上那一片蓊蓊郁郁的松林,如若你站在林间,风过时就能听见波浪拂岸的涛声。山脚处,通向山上的小径已辨别不出路的模样了,它被所有曾经涉足的人所遗忘,满是杂草,却又如此动人,我为自己能够再次回到这片七年来未经我双足开垦的土地而感到庆幸,它的存在是如此真实。
越往上走,草就漫上了腰际,接近山顶时长势却见收了,勉强漫过脚踝。举目林间,满地错落着斑驳的光影,随着林中的风时隐时现,如同来回追逐的精魂。
我像少时那般只身躺下,脖颈处略微扎痒刺痛,但因内心狂喜而不觉有何妨碍,耳侧除了松涛还犹有蚁虫翻草游行的窸窣声。我归目寄欢,任那娟狂的浪潮将我淹没。
有人说波涛声孕育着远古的生命,那又是什么东西掀动着波涛呢,我同样想知道,那驱使天地万物的力量,我甚至都不知能否这般称呼,因为我所听闻的,只不过是那么一个微小的证明,一个来自自然的沉睡的鼻息,它无欲,无争,散诸怀于山水,让我萧然忘羁。
等至斜阳西下,余晖落满山头,涛声依旧,我的归程依旧。我回头望向那上山的小径,它荒草萋萋,却又蓬勃动人,让我的脚印悉数落回了我的心里。
回到家里,我打开窗,蝉在白日叫得脱力,在夜间歇了下来,只有风缓缓过着,目光所不能及处,耳边涛声仍旧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