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枝裕和在《步履不停》的书里写的最后一句话是,然后想起母亲,可能会哭,也可能会笑吧。
昨晚刚看完整本书,才发觉母亲节快到了。于是想写点儿什么,算作一个纪念。我很少会去写亲情,因为在感动自己之余,要想感动别人就太难了。生活的平淡无奇,除了生死别离,就很少有波澜壮阔的事儿发生。而是枝裕和用了平铺直述的生活日常来昭示生命的本质,步履不停,人间可期。
不知道你们的母亲是不是都带有那么点儿的市井气息,反正我的母亲是这样的一类人。我见过她和隔壁邻居为了点儿闲言碎语大吵一架后老死不相往来,也见过她为了省几块钱的路费带我从外婆家走了二十几公里的路回家,也见过她买菜时故意和小贩讨价还价未果后佯装着拉我的手要走好让小贩知难而退,也见过她在伯母去世我回家奔丧后送我去上学路上说的让我好好上学别太想念她……
其实小的时候,我总认为她太袒护姐姐了,好像她不怎么爱我。因为姐姐一旦逛街发现好看的鞋子,只要她一说,母亲就会带她去试,而我总是在一旁看的那个。我和姐姐闹了矛盾,她永远不分青红皂白骂的是我,还不给我反驳的机会。如果我和姐姐考试都考砸了的情况下,对姐姐的话,她永远是在鼓励的,对于我,她永远是拿着柳条追着我满院子跑。
后来姐姐去外地上学了,家里就剩我一个独子,好吃的好喝的也只能是我的。可是偏偏遇上她更年期,我叛逆期,针尖对麦芒,我也无福消受。有时她看我不顺眼,我见她太唠叨,几句之下,三个人的饭桌上,总是两个人的晚餐。父亲夹在中间为难,他一会去卧室哄我母亲,一会又爬到楼上喊我下去吃饭。但第二天放学回家,写字桌下面的柜子里总会多出好多零食,也不知道他俩是谁抛来的橄榄枝,我也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再后来我也开始出去读书了,家里就剩两个空巢老人。依稀记得第一次放假回家时,看见母亲那个消瘦的面庞,如果不是在我家的话,我都快认不出她来了。她凑上来接过我手里的包,问我中午有没有吃,我直接回了句吃了。因为一个多小时的大巴,实在是没胃口,又怕她担心,只能这么回复她。她约莫猜出我没吃饭,就在厨房忙活开了。每次回家,我第一个动作就是去翻家里的橱柜和冰箱,一个是为了找零食,再一个就是看他们在家都吃些什么。永远都是一两个素菜这样的,怕我问,母亲总是笑着说,你爸在减肥,不能吃太多肉。她大概知道我不信,我也只能装作我相信的样子。
回程的路上,他们总是会备好多的水果,还有一整箱的特仑苏。我埋怨说,这么重,我实在是拎不动了。母亲说,买都买了,你不带我们也不吃,放在家里也是会坏的。这时父亲总是应和着说,你妈特意给你买的,带到学校都是好的。我只能默默地接过来,最怕看见母亲失望的眼神。
可我一直以来都不是她的骄傲,上学时没能成为别人家的孩子,考最好的学校,泡最标志的妞,拿最高的工资,做最体面的人。她偶尔也会自责说她们能力有限,不能给我最好的一切。
在外很多年后,回家的次数总是屈指可数的。每次桌子上总是各种荤腥,她还会特意去学我们在外面一起吃过的菜,看电视上的做菜节目问我那个好吃吗,用的什么调味料?这时的我总是觉得很心酸。我也给母亲说了很多次,不必刻意去准备饭菜,就按平时的家常菜就行了。我们在外面其实吃得真的不差,但总也吃不到家里的味道。她回了一句,别人家的小孩回家他爸妈做的满满一桌子,而我也不会做别的,家里也就只有这个条件。自此,饭桌上有什么我就吃什么,绝无二言。
我们都学会了互相报喜不报忧了,都乖张得让人心疼。他们的身体有时候很不好,要么就去诊所开点药硬撑着看看,实在不行了就去医院。但从来不会对我说,在我得知情况后,都不知道是从第几个人那里传来的消息了。我也不好对他们生气,只能自责自己关心不够。而我遇到了挨不过去的坎时,也不愿意对他们说。一来是怕他们担心,二来是觉得给他们说了也无济于事,还不如自己想想办法,挺过去呢?
母亲虽有万般好,可是对于我她又太护短了。这是我最怕的一点,特别是在人多的场合,她总是见缝插针地聊我,某些地方夸大到我都抬不起头来,只想找地缝钻进去。以至于后来人多的场合我一般不去,放假了宁愿在家睡觉玩手机,也不愿出门走动。
我不懂父母子女一场,该以何种方式去相处?此生的业报,到来世是否都能报答得完?大概最后我们都把它交给了下一代,薪火相传,生生不息。
前些天看见有人在讨论成功的标准,除了物化的一切外,更多的人愿意去提及自己对于生活的感受,以及生命的意义。活在当下,看日升日落,听潮起潮涌,体会生死轮回。开心或者是失落,感动夹杂着遗憾,净化成一个最好的自己。
步履不停,人间可期。
听从内心,不问西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