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广福寺我去过好几次,但从来没跟劈山联系在一起。对于劈山的印象,多年来也只止于从云门山远远的那几眼。不久前向一个朋友推荐广福寺时,特意上网问了一下度娘,才知道广福寺原来叫“劈山广福寺”,还素有“小九华山”之称。九华山我在2000年去过,除了作为四大佛教名山,它对我的吸引还主要缘于其“天河挂绿水,秀出九芙蓉”的景色。广福寺有幸得小九华之誉,自然有其过人之处,比如景物景象,比如宗教文化。“劈山广福寺”于是愈发惹得我眼热了。
从后寺村西一条小道,往上几步便是广福寺的东塔林。东塔林内除了七八座耸立的石塔,还有一座分为前、后两室的地宫,和直接从山崖上开凿出的两间平面方形石室。石室内有禅床,外崖面上凿有密布成行的小方龛。望着简陋破败的石室,思绪便不自觉地回溯,那些清修沥净了身心和世事的人,是如何的脱俗和坚定!
按照之前请教的一个驴友的指导,这里是今天我的劈山及环广福寺之行的出发点。早上8点40分,轻装出发。
小道曲曲折折在松林里,铺着残雪将我迅速牵引到广福寺的北山。从山脊望下去,整个寺院掩映在群山的绿色怀抱中,一派圣洁肃穆的祥和景象。而继续向西几百米攀至山顶回望,我刚刚走过的两条山骨却已变成蜿蜒在一起的龙身,它的龙头就在我的脚下,踞占了环抱寺院山麓的西北角。此时北望,顶着半月型头颅的劈山便以无可置疑的主角塞满了眼廓。它平和地远望着我,一如展现它峭削但平实无华的山巅。
沿小道行下雪坡再攀至劈山东端半月型的头颅下方,再举目从远处望过来像是连鸟都无法立足的陡崖,其实并不如相像中的那么高不可攀了。以往细心热心的登山者,已踩出足迹将攀登尽量地简化和省力。虽然大多数路段还是少不了手足并用,虽然向北侧望下去脚底是立陡的悬崖,甚至那最后一登前我曾打过退堂鼓,但终于,我越过它半月的头颅,登顶到劈缝的东侧平台上了。南北向的劈缝不到二米宽,长也不足三米。立在脚下不足三米见方的平台深吸了几口气,我还试着大胆地探头向劈缝的深处望了几眼。
余悸稍平,我的眼才让北望出去的迷人景象吸引过去。北边蔓延出去的山原,像真正成了云门山的领地,自它的主峰向东向南环行过来,几乎占满的墨绿,与天与环抱里的田野,盎然地辉映着。
但我还惦记着劈缝西侧那一段诱人峭壁呢。退下来,又从绝壁下绕到西尾,意外地无惊无险,我已站上劈缝西侧的最高点。但那只是崖顶最高的平台,前面要扶稳大石小心翼翼挨下去的,才是我在劈缝东端便钟情了的峭壁:它有十几米长,开始的部分大约只有一米多宽,两侧立陡竖崖,北边的绝壁更是阴阴地拔出在残雪里。
走上峭壁时我望了望四山,心头又是一紧:周山只有我一个人。默念着别往两边看,我慢慢地向前挪,直到离劈缝一米多远的地方。蹲下来定了定神,目测脚下只比东侧窄了不到一米的样子,但终于我也没再向劈缝迈出一寸步子,并且在像逃离一样往回越过那几步最窄处时,双腿倒像真的软了。脑海里随之突然生出的念头是,如果身边有同伴的鼓励,也许眼前只是闲庭信步般的轻松!
从劈山下来已10点35分,才遇到今天山旅中看见的第一队人,虽然只有两个。他们从南边过来,那个方向的围子山是我今天的第二个登顶目标,它在广福寺的正西方,相当于东向而座的广福寺的后山。
沿小道一路走到围子山的北侧脚下,它越来越高却一直对我放送着一成不变的影象:自下而上完全对称的圆锥形,到顶部则演为宽而矮的圆柱体。踏着北坡径直向上的雪道一鼓作气攀到“圆柱”,才发现了眼睛遭到的欺骗:东边突出于山顶的断崖式立壁,与几堵连绵在一起的石墙,构成了远望过来的长方形“圆柱”。顺着石墙从西侧绕上去,是一个有近十米宽但足足三四十米长的平台,北西两面围过来的石墙支持和包围着几乎全石以为底的平台。平台上面,散落着几间石屋的废墟。但走出废墟,却豁然而得奇观。
展眼南望,一队队像摞成堆的石阵整齐地向南延伸开去。我惊奇地称它们为山顶的飞来石群:一般高,顶面的平台也一般大小。一层一层叠下去,又站成一排根部连体而上身独立的一尊尊象征派写意的塑像。一个一个踏上塑像顶着的平台,浑然没有劈山顶台的那种胆战心惊,还蓦然凭添了登高望远的豪情。东边山下的广福寺静静地依偎在怀抱里,桔红的墙黛黑的檐,在阳光下略显枯黄的氛围里静穆地亮着。西边不远处一座矮峰趴在那儿,活脱一个放平了的酒葫芦,葫芦的把儿还略略向左歪着呢。
脚下的石群在两侧和前方形成的断崖切断了去路,再次退回至废墟的石墙下面,我才绕过它们。从石群的侧面,仰望垂直欲倒的立崖,眼睛还不时地被突然吸引:很多突出的岩石的裂口张着乌黑的上颚,像瞪大的眼睛,走近又像是直面你而张大了的鱼嘴儿。
终于站在了石群的面前。对它的恋恋不舍却再次给了我惊喜的回报:走出五六十米回首,连绵的石群已变作一只鲜活欲跃的猛虎,昂首挺背,威风凛凛!联想到寺北边的龙身龙头,我似乎为隋朝开国的杨坚对广福寺坚定的确址从另一个角度找到了解读。而围子山,在转眼之间,大度地为我展示了四种风采:标准的圆锥体、华丽的石群、生动的老虎、坚固的城墙。自然界的美致就如人生的情趣,粗心浮气的你也许只看到了泥泞,睥睨于乱石,惊呼着路尽,而完全忽略了它奉献于你的每一个美妙的细节。
已到正午12点。从广福寺的南山迎着它的闪亮下山,脚下是即化未化的残雪与枯草杂合的泥泞,但丝毫不妨碍广福寺变换着不同的角度满占了我的眼睛和镜头。就像苏比的灵魂随着老教堂赞美诗潜移默化地交融在一起,内心深处呼唤的宁静也在心底蔓延开来。人活着,需要给自己的心灵安一个家。甘于放下时时“欲使他人同”的庸人自扰和钻牛角尖般的自寻烦恼,让身心深浸于大自然的陶冶,怡情养性,不沾不碍,才能从干燥无味中活出自己的人生。信仰的陶淑作用大概也在于此吧。
晚上回家翻看照片,竟有超过四十张的镜头对准了群山环抱的广福寺:远近高低,起伏明暗,里面应该也融入了我的寄托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