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们却在中年时候重逢》
1、
中年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可是面对久违的那个人,我为什么却沉默不语、波澜不惊?
春雨不眠隔夜的你曾空度多少无眠的日子?
飞去飞来的满天的飞絮是幻想的谁的笑脸?
从惨绿少年到鬓边霜花,我守着这个关于你的我们两个人的秘密,没有人知道我心事重重,没有人知道我对你心怀不轨。
休问梁园旧宾客,茂陵秋雨病相如,这些年,一个人,外表快乐而内心忧伤——
多少的牵挂却无从说起,多少的隐忍却万般挣扎,多少的坚持却在刹那间土崩瓦解。
喜你为疾,药石无医。
你是住在我心里的疼,是我爱到挫骨扬灰也不愿放弃的结局。
有些话不能说,一说就遗臭万年;
有些人不能见,一见就把持不住;
有些事不能做,一做就万劫不复……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中年千般苦,那都不是苦——有些人说不出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
既然走不到一起,就以朋友的名义默默的爱着,是折磨还是背叛?
2、
人这一辈子,能恨的事多了。
彭渊材说,一恨鲋鱼多骨,二恨金橘多酸,三恨莼菜性冷,四恨海棠无香,五恨曾子固不能作诗。
事过未必想说,境迁更难多问。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梦里浮生。
中年的牵挂,不动声色而又深入骨髓,爱是一辈子恨也一辈子。
暮色四合,狐狸在南山偷窥,火红的毛色在黄栌树丛间一闪而过。灰色屋檐下的指甲草永远开得那么喜气,多像一个没心没肺的人。颓废的土地庙后边,一个男人在用手机做镜子,一遍遍的刮着胡子。
两只黑山羊正在厮磨的草垛旁,两颗皂荚树间的绳子上,一床雪青的被子,绣满了银色的百子娃娃,正被一个女人急匆匆收回家,而后心急火燎的锁上红色的铁门,像一只小母兽,消失在土地庙后边火红的漆树林里。
这么多年,我一直居住在这个小镇。
去县城要坐一个钟头的客车,早晨5点半,下午4点半就停发了,有时候从县城回来只能坐到一个叫倔山岭的地方,然后再座三轮车回来,有时候连三轮车也没有,就步行回来。夜里小镇上不到10点就黑乎乎一片,半夜里烟瘾犯了,从东头走到西头,找不到一家开门的。
像一条花蛇,一条省道弯弯曲曲从小镇中间穿过,我不用推窗,就能听到窗子外面省道上的热闹。
就这样咫尺天涯,就这样靠回忆取暖。
我们是两个鱼缸里的鱼,彼此只能遥望而不能靠近。没有未来、没有希望、没有来生。
想起了海子的那句话——珍惜黄昏的村庄,珍惜雨水的村庄,万里无云如同我永恒的悲伤。
既然走不到一起,就以朋友的名义默默的爱着,是折磨还是背叛?
3、
很多年以后,奥雷连诺上校站在行刑队面前,准会想起父亲带他去参观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当时,马孔多是个二十户人家的村庄,一座座土房都盖在河岸上,河水清澈,沿着遍布石头的河床流去,河里的石头光滑、洁白,活像史前的巨蛋。
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里说,生命中曾经有过的所有灿烂,原来终究,都需要用寂寞来偿还。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人到中年,总有一些地方,是不能擅自进入的;总有一些风景,是只能远远眺望的;总有一些人,是只可放心心里怀念的。
某些危险之物,比如中年的爱情,千万不能靠近,一些东西,已经不属于中年的我们。
从此山水不相逢,不问旧人长与短。
要么相见言欢,要么相忘江湖,一寸相思一寸灰,40岁闭口不提爱情。
尴尬的40岁啊,诗歌和远方在天边呼喊,美人在心里梳头,鲜花着锦,烈火油烹,很多年以前的那个少年如一匹青骢马在心头狂奔,真的,我,多想再和你来一回美丽的年少轻狂呢!
既然走不到一起,就以朋友的名义默默的爱着,是折磨还是背叛?
4、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
琵琶弦上说相思。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想起了顾城的那首《门前》——
……
草在结它的种子
风在摇它的叶子
我们站着,不说话
就十分美好
有门,不用开开……
刹那间,我们都老了,那些回不去的从前,想想就十分美好——
有门不用开开,
有初恋不用打扰,
有思念不用说出来。
一杯茶的结局,要么一饮而尽,要么等着凉了,就倒掉。
不是所有的鱼都会生活在同一片海里,不是所有相爱的男女都能在一个被窝里啪啪。
爱而不得的惦记,耳鬓厮磨到厌倦。人活着一辈子,谁不是在作茧自缚?
既然走不到一起,就以朋友的名义默默的爱着,是折磨还是背叛?
5、
别不承认,这世间多少的男女,还不是以朋友的名义默默的爱着?
人到中年,我们可以像猪一样生活,但能像猪一样,没心没肺的快乐吗?
一段辜负了的情,一个擦肩而过的人,人到中年,越发想念。明明知道是鬼迷心窍,明明知道是相忘江湖,明明知道是流言蜚语,可还不是心有不甘?还不是跃跃欲试?还不是藕断丝连?
余生好长,你好难忘。
有些人说不出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一往情深的中年,苦了谁为了谁?又辜负了谁?
40岁,终于到了懂得珍惜的年纪,却偏偏什么都走散了。世间事,大多逃不过“人散后”三字,就像刘若英的《后来》——你都如何回忆我,带着笑或是很沉默?
突然很想大声唱一回汪峰的《春天里》
……还记得那些寂寞的春天
那时的我还没留起胡须
在清晨、在夜晚、在风中
唱着那无人问津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