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将军和鬼差见势不妙,鬼将军一瞬间驱动七星琉璃塔将所有鬼差收入塔中,自己也顺势躲进了塔里,七星琉璃塔在四象阵笼罩院子的一瞬间,渐渐缩小,从旁边化作一缕烟消失了。
这下,只剩下白羽和鬼丫头被彻底困在了阵中,鬼丫头奄奄一息,苍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蜷缩在那里,尽管如此,白羽身旁的那条驭雪化成的龙,依旧护在周边,它也随着鬼丫头的渐渐虚弱而变得越来越小。
白羽哽咽着没有哭出声响,眼中噙满了泪水,他曾经无比疼爱的妹妹,他唯一陪在身边的亲人,眼看也要离他而去,一想到这,他的心,竟无比的痛了起来,原来,他早就不恨她了,原来,他寻了她八百年,不过就是想寻她罢了。
“咳咳……”鬼丫头轻咳了两声,白羽赶紧飞身向前,轻轻抱起了鬼丫头。
鬼丫头微微睁开眼,她想抬手,却一丝丝力气也没有了,白羽便轻轻的握紧了鬼丫头的手。
“白哥哥,你可说过,不哭,一哭就不漂亮了,你看,我就没哭,”鬼丫头微微一笑,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那个她最爱哭的时候,每次哭了都跑去找白羽哥哥,白羽哥哥会轻轻抚摸她的头,然后轻轻的说“别哭了,有我呢,你看,一哭就不漂亮了”。
“是啊,我家白露最漂亮了”白羽轻轻摸了摸白露的头,轻声说道。白羽的泪水随着雪花轻轻落在白露的脸上,雪随着轻轻化掉了。白羽一松手,白露的白发稀疏掉了一些。
看着落发,白羽愈发紧张起来。
“为什么,这一切到底为什么,八百年来,你都没告诉我为什么,所以,你绝对不可以离开我”白羽紧握着白露的手。
“白羽哥哥,不要问……我……为什么”白露已经快张不开口了,她气喘吁吁,“好好活下去……我会护你……周全……不……不会……离开你……”白露说着便再也没有力气开口了。
“白露,白露,不要,我不要你护我周全,你告诉我,你起来,不要睡……咱们说好的……是我这辈子,要护你的……啊……”眼看白露的眼睛轻轻的闭上,白羽歇斯底里的斯喊着。
雪轻轻的下着,没有了风,四周静悄悄的,四象阵笼罩起整个院子之后,锁灵囊开启,刹那间红光满院,整个院子仿佛回到了过去,火红的灯笼,挂在那里,格外耀眼,院子里人来人去,陆陆续续的去生火,去续灯,去坐着自己该做的事,东方开始微微发亮,寅时要过了,卯时便是起床时间了,院子里起来的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
白羽呆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切,看着这来来往往的人,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看到自己赖在床上不想起,被父亲喊起来晨练功夫。
是的,他想起来了,这里就是他的家,这里就是如意山庄,从他九岁那年离开,便再也没有回来过,甚至,他竟然不记得这里了,曾经他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地方,他竟然忘记了,曾经他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人,眼前的面孔他竟然一个也没有认出,曾经他以为他会恨白露一辈子直到杀了她,可如今她躺在怀里他竟悲痛欲绝……曾经我们如此执着的以为,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改变了……
白羽不禁苦笑。
“白少爷,”突然一个声音传来,白羽猛然抬头,看到一个影子由远及近来到白羽面前,不是别人,正是那小公子的魂魄,看来四象阵阵中,锁灵囊开启,便也将这小公子的魂魄从阴阳剑中释放了出来。
“你究竟是谁?”白羽问道
“少爷这是不记得我了?”这小公子看起来竟有些难过,随及,他竟也慢慢变成了一个十五六左右的少年的模样,这少年看起来丰神俊朗,只是身子略微有些孱弱。
白羽看他眉宇间有几分熟悉,却还是记不起曾在哪里见过这个少年,难不成是这八百年间在哪里得罪过他?可他始终不记得在哪遇到过十五六的少年。
这小公子看白羽一脸疑惑,不禁叹了口气,“哎,想必少爷是把小叶子忘得一干二净了”
“小叶子?”白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白羽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虽然年龄大了,但却还是有小叶子的灵动气息。
小叶子是白羽的书童,也是老管家的孙子,老管家一家姓叶,他们世世代代为白家管家,忠心耿耿,坊间素有“白家行走天下,叶子铺路天涯”之说,白家主事和管家一般也都是情同手足,子嗣一般也都是结伴成长,互为帮衬,向来白家继承人一脉,从小便有叶家继承人一脉陪伴,世世代代如此,默契和情义,那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便种下的,而白羽和叶桐,便是这白家最后的一脉兄弟主仆。
小时候他们三人同龄,也最是要好,武功修为也都是同龄中最为出类拔萃的,在历代先祖中,也鲜少有他们两人这般默契和出色的,他们本应该一起守护白家,振兴如意山庄,可最后呢,一个屠他满门,一个与他拔剑相向,到现在却双双都要魂飞魄散,他想不明白,他是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呢,到底为什么?
看着叶桐的魂魄,抱着白露的残魂,白羽痛哭失声,一瞬间,他突然觉得他什么也没有了,他心痛的喘不过气,心里一股怒火攻心,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叶桐紧张的俯下身子扶住了白羽,他眉头紧蹙,想必也是实在难过,待白羽稍微冷静一下,他便退在一旁站着,始终没有说话。
白羽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愤恨的看着叶桐,厉声问道“为什么?”
叶桐抬起头,喃喃说道“我并非想要害你,只是”
“为什么?”白羽大声斥责叶桐,打断了他。
“我之所以如此不过是……”叶桐还没有说完,又被白羽的呵斥声打断
“我问你为什么伤害白露?”白羽气的紧紧的纂着拳头。
叶桐惊讶的看着白羽,随及又微微一笑,也是,白羽怎么会因为自己伤害他而斥责自己呢?白羽每次斥责自己都是因为自己惹恼了白露。相反,换做自己每次痛骂白羽,不也是如此吗?
“我没有想要伤害她,只是方才白露她,她用尽最后魂力筑剑,太过凶险,她本就自身缺失一半魂力,所以最后魂力缺失,难免有些失控,而我,也实在是……哎,……”
“什么,她只有一半魂力,那另一半呢”白羽不禁问道。
叶桐摇摇头,“不知,那年也是正月十五吧,我们都出去看花灯,路上我们走散了,找不到你们,我就先回来了,一人偷偷跑到厨房偷东西吃,进去后却发现厨房里有个蒙面黑衣人,那人见我进来,随手一挥,我便失去了知觉,等醒来后发现所有人都死了,唯独不见你和白露,于是我拼了命的找你们,后来我在后山天坛溪那里找到了白露最后残存的魂魄,收复了她最后不到一半的魂力,再后来,我找到了伍鬼将军,借来了七彩风铃,修复了她最后的魂魄和魂力,之后,她便消失不见了。我自那天后,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不知为何,魂力渐渐溃散,直到我十六岁那年,彻底垮掉了,后来是伍鬼将军救了我,我之后只能以自身魂魄寄居他人躯体,勉强度日。”
白羽沉默了许久,眼神渐渐暗沉下去,他看了看白露,面露苦色,没有说话。
叶桐看着白羽,说“你当真觉得那日是她所为?”
白羽喃喃说道“我也不想相信,可我亲眼所见,她一人吸了所有人的魂力,你现在告诉我,不是她?你也知道,她当时的魂力远超你我之上,魂摄之术更是百年来少有的天才,只有她可以……”
“够了,你所见到的就一定是你所想的那样的吗?我不相信什么眼见为实,我只相信我的心,在我心里,她永远都不会背叛我们,永远都不会背叛白家”
“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今晚为何要行刺于我,又为何要布这四象阵?不惜牺牲自己,牺牲白露,难道就为了要杀了我吗?”白羽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你若真想杀我,说一句便好,我便依你,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叶桐突然仰天长笑“哈哈……哈哈……”笑着笑着又低声抽泣,呻吟,“你当真不知,你是如何活了这八百岁吗?你看看你的周围,周围这些曾经你爱的人,爱你护你的人,为何一直待在这里,八百年了,他们难道不是早就应该投胎转世了吗?”
白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他不敢相信,默默的环顾四周,人已经越来越多了,他原本以为这些都是幻觉,是四象阵的幻觉所致,难道这些来来往往的,都是他们的魂魄不成?
“是的,这就是他们的魂魄,八百年了,他们一直待在这里,如生前一般,只是再无人间烟火罢了”叶桐淡淡说道。
白羽满脸疑惑,“这究竟是为何,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年发生了何事我并不知道,我只是知道,你之所以能活八百岁,是因为他们所有人的魂力和寿命都给了你,所以,当年吸他们魂力的人不是白露,而是你!!!”叶桐说到这里,眼神中透出一股杀气。“因为你,他们都被困在了这里,生生世世不得投胎重修,除非……”
“除非我死?”白羽自言自语
“是的,除非你死,”叶桐气急败坏的喊到,“只有你死了,他们才能解脱,只有你死了,白露才能解脱,这八百年来,她一只在你身边,只为护你周全,你以为你是谁,你就需要如意山庄上百条性命来换你的性命吗”?
“铛铛铛……”远处敲更声响,卯时三刻了。东方微微渐白,太阳,怕是要升起来了吧!
一瞬间,刚才的红光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凤盘如意从四象阵一角盘旋升空,周边的雪花也跟着旋转了起来,白羽手中的无痕剑,突然铮铮作响,白露身体也跟着微动起来,随及,无痕剑和白露也慢慢升到了空中。
届时,风停,雪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只有无痕剑和白露漂浮在空中,随后,凤盘如意金光一闪,仿佛一只凤凰从天而降,它围绕四象阵盘旋一阵,飞到阵中冲着无痕剑和白露吐了一道火光,随及,只听鬼哭狼嚎一般,从无痕剑和白露躯体里释放出百十个魂灵来,待魂灵释放完毕,那金凤凰腾于空中消失不见了,凤盘如意归位,无痕剑和白露双双坠落,白羽几步上前,接住了白露,这时的白露又恢复到了那个七八岁的模样,那么清纯,那么可爱。
“小羽,”白羽背后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白羽听到这个声音,后背一阵发凉,眼中一热,他慢慢转过头,只见整个如意山庄的人都站在了他的背后,所有的人,都在微笑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