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里新来了一个女孩，虽然脸色苍白得不像正常人，但确实很美，比白景灵还美。只是，这个女孩过于沉默，一句话也没说过。不过在韩轮运看来，这不是什么问题。
韩轮运去上课，还没走进教室就看见一群学生围着女孩叽叽喳喳，在他们的谈话声中，韩轮运听见了“白景灵”三个字。他皱眉，心里泛起一阵厌恶感。
“咳咳！”韩轮运咳嗽两声，学生听见，哄然作鸟兽散了，回到自己的位置，不再说话。让韩轮运奇怪的是，那个女孩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自始至终都在画画。
韩轮运走到女孩旁边，将手搭在她肩上，温柔地说：“别怕生，他们都很友好，有什么问题可以去问他们。当然，我更欢迎你来问我。”女孩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手中的画笔也没有停下。韩轮运随意的瞥了一眼女孩的画板。这才发现女孩并没有像其他学生一样在描摹摆放在画室中间的石膏像。女孩画上是一条街道，天上朦朦胧胧，飘着毛毛细雨，路旁长了一丛红色的玫瑰，花瓣沾着细小的雨珠，微微倾斜，虽然还没画完，却已经能看出女孩深厚的画功，连韩轮运也不得不惊叹这女孩的绘画天赋。
“画得不错！”韩轮运夸赞女孩，“不过还有点不足之处，你先画，画完之后我再给你一一讲解。”女孩仍然没有回话，只是点了点头。韩轮运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去指点别的学生。
女孩一直在默默画画，其他人都回家了她也没有停下，韩轮运坐在一旁，检查其他学生的画作，耐心地等待。
太阳渐渐西斜，女孩开始做最后的修改，韩轮运看了看窗外的太阳，把灯打开，继续等待。等女孩终于放下画笔时，已经天黑许久了。
“画好了?”韩轮运微笑着转头去看女孩的画。当他将目光放在女孩的画上时，笑容凝固在脸上，心中莫名感到一阵寒意。女孩画的是一对情侣在雨中的街道上漫步，路旁是一丛玫瑰，男人将伞倾斜在女孩头顶，自己大半个身子暴露在雨中。画面本该温馨、浪漫。但画中，不管是那个男人还是那个女孩，都是骷髅！不仅如此，本该繁忙的街道没有别的行人，甚至没有汽车。仔细看，路旁鲜红的玫瑰其实有点发黄。天空明暗相映，像是一张狰狞的鬼脸，整幅画都透露出一种诡异的气氛。温馨浪漫，荡然无存。
韩轮运抬起头，发现女孩正直直地盯着他，在日光灯下，女孩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惨白，没有一丝生气。韩轮运咽下了指点画的想法。
“嗯，画得不错，本来还想指点指点，不过今天太晚了，就算了，你收拾收拾东西回家吧。”韩轮运勉强一笑，让女孩回家。
女孩点点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转身走出画室，连再见也没有说。韩轮运看着女孩的背影，想了想，叫住她，“等一下，天黑了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韩轮运关上画室的门，去地下车库取车将车开到女孩面前，为她打开车门。女孩坐上车，仍是一言不发。车在路灯下行驶，街上冷冷清清，只有几个路人和一两辆车。
韩轮运放了一支欢快的乐曲，心情渐渐放松。“你叫什么名字？”韩轮运随意得问女孩，原本并不指望她会回答。出人意料的是，从未开口的女孩张开了嘴巴：“我叫……”
“嘀！”一辆汽车呼啸而过，将女孩的声音掩盖。
“什么？”韩轮运没听清，转头看向女孩。
女孩没有再说话，直勾勾地看着韩轮运，嘴角挂着淡淡的笑。韩轮运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从他背上慢慢向上爬，爬到他的头顶，撕咬他的脑袋。他如坐针毡，匆匆把女孩送到目的地，连忙回了家。
热水从头上淋下来，慢慢压下了韩轮运心中的阴寒感。当他走出浴室时，手机铃声响了，是妻子打来的。她出身富豪家庭，却与当年一穷二白，一心投身于艺术的他相爱，为此，妻子和家里关系闹僵，现在他们都不被允许进门。他坚持梦想努力画画，为了补贴家用还开了画室，不是他没能力，是这个世界没眼力，他只是怀才不遇。至少，看起来如此。
“喂，老公，现在在哪？”
“当然是在家，还能在哪啊。”
“可不是金屋藏娇了吧”妻子开玩笑说。
“怎么可能，我可只爱你一个！”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开个玩笑。”
“你什么时候回来？”
“唉，短时间回不去了，明天我还要去广州。”
“你天天出差，一年到头我们也没聚过几天。”
“没事，没事，你安心画画就好了。”
妻子和韩轮运聊了很久，直到半夜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韩轮运躺在床上，没有想起妻子的脸，而是想起了女孩绝美的面孔。
第二天，韩轮运睡醒时，温暖的阳光照在窗帘上。窗外是小区的花园，一群孩子正在花园里玩闹，笑声清脆动听。上午不用去画室，韩轮运便去酒吧。他开车，轻车熟路地驶过一条条小巷，来到一个偏僻却喧闹的酒吧。酒吧中心的舞台上，几个舞女在热舞，其中一个正跪在舞台边，俯下身和台下一观众激吻。舞台周围是一群疯狂的男男女女，跟着音乐的节奏摇摆身体。韩轮运端起一杯酒，融入疯狂的人群。
上午很快过去，马上就要上课了。韩轮运从酒吧出来，整理好乱糟糟的衣服和头发，驱车赶向画室。今天的画室很安静，所有人都在认真描摹石膏像，只有女孩是例外。女孩的画纸上是一个夜幕下的游乐场，一个憨态可掬的玩偶熊拿着大把的气球，面前是一个冰淇淋推车，画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摩天轮。韩轮运带着笑意拍拍女孩的肩，“画的不错，继续努力。”
时间慢慢流逝，日头渐渐西沉。其他学生都离开了画室，只有女孩没停下画笔。韩轮运和昨天一样，坐在一边等待。天黑了，女孩放下画笔。让韩轮运错愕的是，画上的主人公仍是两个骷髅。两个骷髅站在摩天轮下，女骷髅带着粉红小熊帽子拿着一个气球将头靠在男骷髅肩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是第一次看见这种画，韩轮运不像昨天反应强烈。他坐在女孩身边，紧靠着女孩指点女孩画作的不足之处。指点完，韩轮运再次将女孩送回去。
韩轮运心情大好，洗完澡倒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电视在播放新闻，一对老年夫妇跪在警察面前大哭。那是白景灵的父母，白景灵半个月前失踪，到现在也没找到。警察安慰他们，说一定会找到白景灵。韩轮运冷笑，他们怎么会找到白景灵呢？除非他们找到千里之外韩轮运老家的那个废弃矿井。但是，谁知道白景灵的尸体在那？没人知道白景灵曾去过他老家。说起来，真是可惜呢。那么漂亮的女孩却那么不知好歹，怀孕了打掉不就好了。可她偏不，非要生下来，还非要和他结婚。他怎么会和她结婚呢？他的房子、车子、他的一切都是妻子给的，他怎么可能放弃这一切去和白景灵组建家庭？
韩轮运冷笑着关上电视，爬上床。
白景灵的事被社会高度关注，韩轮运却不担心丝毫。警察来找过他几次，但韩轮运早就消除了证据。警察什么也没发现，最后排除了他的嫌疑。
韩轮运冷笑，将这些事抛在脑后，心思放在女孩身上，一步步靠近她。他相信用不了多久，女孩就会到他手中，就像白景灵一样。
只是女孩画中的主人公一直是骷髅。每每看到，都让他不舒服。特别是一张婚礼的画，新郎新娘还有宾客全是骷髅。新郎拉着新娘的手，望着新娘。新娘穿着华丽的婚纱，美丽而诡异。明明是婚礼，穿着黑西服、端端正正坐着的宾客却给人一种葬礼的感觉。韩轮运看过画，心中的阴寒感久久不能消散。
只是女孩实在太美，即便她的画如此诡异，韩轮运也不愿放弃。他打算今晚就把女孩约出去。正这么想着，女孩却主动走到他面前，递给他一个包裹，脸上挂着绝美的笑：“老师，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女孩的声音甜美，让韩轮运的心都荡漾起来，“不过，老师，你要回家之后才能打开。”韩轮运兴奋至极，直到女孩走了还在不住的点头。他匆匆忙忙赶回家，打开包裹，却意外的发现里面全是女孩的画作。韩轮运批改完学生的画后，会将画还给学生，女孩的画也是如此，结果，现在这些骷髅画却被当做礼物给了他。
“晦气！”韩轮运皱眉，暗骂一声，将画扔进垃圾桶。没约到女孩共度良宵，还收到一大堆骷髅画当礼物，韩轮运心中不快，胡乱洗完澡就倒上了床。
梦中，韩轮运看见了女孩。女孩背对着他站在画板前画画。背影迷人，他走过去，将手搭在女孩肩上。女孩慢慢转过头，韩轮运惊悚地发现，女孩的半张脸成了骷髅，而她剩下的半张脸是那张韩轮运无比熟悉的脸。半张脸的女孩咧开嘴，带着诡异的笑：“老师，我的礼物你喜欢吗？”
“啊！”韩轮运从梦中惊醒，他飞快的下床打开灯，将画从垃圾桶中翻出，一张一张的翻看。他明白了，他一切都明白了。他知道为什么每次他看画时心中都有挥之不去的阴寒感，因为画上画的就是他和白景灵！雨中那张是他第一次送白景灵回家。游乐园那张是他第一次和白景灵约会。一张一张，全是他和白景灵做过的事。当他翻到婚礼那张时，他惊愕的发现新娘的婚纱下露出一只小小的骨手，新娘肚子里怀了一个小骷髅！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没在第一时间发现?女孩从没说过自己住哪，他送女孩回家时，是把她送到了哪里？她进了自己画室，自己却不知道她名字，为什么就不奇怪？等等！她说过，她说过她叫什么。韩轮运坐在地上，抱着头不断回想。
她叫什么！她叫什么！
我叫白景灵……
白景灵！
一支骷髅手搭上韩轮运的肩膀，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他耳边说：“老师，我们结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