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好像已经成了小学生的梦魇。究竟是我们的小学语文教学除了问题，还是我们家长的引导出了问题？我认为主要是前者，后者至多算是帮凶。
说小学语文教学出了问题，不是说老师有问题，而是对语文教学的管理体制有问题。
一个小姑娘妈妈告诉我，在孩子刚上二年级时，语文老师要求孩子用细细的自动铅笔写字，她无比困惑，因为即便是不懂教育也知道这个年龄的孩子还是在摸索写字技能的阶段，用自动铅笔写字几乎一点力度都不能用，注意力一大部分都放到小心不让铅笔断了，为什么老师会做如此要求呢？经过打听了解，才知道，学校要检查作业，老师为了孩子的作业本干净好看，自动铅笔写的轻，写错的可以擦的很干净。后来这个老师要求班里的孩子买《作文选》背诵，她女儿有一次写题目为《冬天》的作文，结果就把描写鸭绿江冬天的作文用上了，关键是背诵的太熟了，小姑娘的家乡是江苏，结果鸭绿江就在孩子的笔下流到江苏去了。
因为，老师要应付检查和考试，需要“好看”。
对小学的孩子，背诵和仿写的作文本上，一眼望过去应该是“一闪一闪亮晶晶，满眼都是小星星”的吧，学校例行检查可能没人仔细辨别这是真星星还是假星星。
可是，成长和蜕变的过程往往是不那么美观，就如我们最帅最飒的姿势是登顶之后，而在攀峰的路上我们往往是气喘而狼狈的。
不要以为这是特例。去年给几个三年级的孩子义务辅导作文，因为实在不忍心看着我眼前的孩子备受作文的“折磨”，每到写作文的日子孩子们都抓耳挠腮，有个性子急的男孩子几乎每次都会急哭。我计划了五次作文课，让孩子们达到“敢于我手写我心”。第一次课上，我用一个实验让孩子知道不是他们没有写作文的能力，是他们被各种各样的要求和“指导”吓跑了信心，写作文和走路、说话一样，每个学生都可以做好。这个试验是：让两个孩子站到讲台上，问他们“会走路吗？”，答“会”。我又问“你觉着自己走路好看吗？”，答“觉着还可以”，我说“好，现在请用优美的步伐、有规律的步调、等距离的步子走到教室后面”。孩子们就傻了，不会走路了。我们的小学生写作又何尝不是这样被弄丢了信心。
后面的课程，全部围绕一个主旨“写自己的话”。写冬天的雪，没有下雪那就看视频，每个人说一说看到了什么雪中景色，然后把自己说的写下来。上了四次课，大部分孩子渐渐上道，开始到实际生活中寻求写作素材，而不再捧着下巴苦思。想到一个话题拿不准就来征求我的意见，我给予极高的鼓励。最后一次是《我想对.....说》，三个孩子写了《我想对妈妈说》，围绕着家长玩手机引发的“事故”和对自己的忽视写的，这是个每个家庭都有的生活题材，所以孩子们的作文虽然主题一样但并不雷同，写的都很不错，我和孩子都很有成就感。但是，等孩子们把作文当成作业交给学校老师后，个别孩子的作文题目上划了个对号，其余的老师都不着一字，全部重写！我作文课上写的最好的那个孩子恰巧连个对号也没有得到。而更悲催的是，我忙着安慰孩子，妈妈却来了一句“写得好连个对号都没有得上！”。
在她眼里，不收钱的义务作文课应该是骗人的吧。第五次作文课我没有给孩子们上，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我的努力赶不上学校老师的一个对号和一句“重写”，还会让孩子陷入困惑，不知所措。
我们常常批评家长在孩子教育中过度焦虑和急功近利，而我们教学管理体制又何尝不是呢。有多少优秀的老师无法按照自己对课程的理解进行教学，当把“量化考核”用于教学过程考核，用“每一次”的分数衡量教学成果时，有多少老师有勇气尝试对的方法、有耐心等到孩子们“得道”呢？
再来说说我们家长“帮凶”，当孩子上学后，我们家长好像一下子就忘了“过程”这个词。二年级的孩子描写一件事，能按照顺序写下来已经很了不起了，观察仔细啊，可是我们几乎不会给孩子一句“写的不错啊”，绝大多数家长一直在批评孩子“写的这是流水账”。
简直就是要求三岁孩子把自己装扮成气质美童！能分清冬夏装，能把衣服穿身上就不错了，还要求讲究搭配？
本来想给小学生开设良心作文课，后来发现把写作和读书结合起来虽然慢一点，但是孩子更好接受，于是我便在读书课里加了“写作小练笔”环节。我对家长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只要孩子肯写，你就负责表扬，其它的交给我”。不光家长表扬，我在前三个月也是使劲表扬。对于“流水账”表达，何止是作文，孩子们回答问题也是“流水账”，说明孩子没有意识到这样的表达有问题，他的“阅历”没有积累到让他认识到这是个问题；你会去解决自己不认为是问题的问题吗？讲《战马》的时候，让孩子们用自己的话描述一下战马乔伊的一生，不管是三年级还是五年级的孩子，没有一个在描述的过程中加个形容词。我告诉孩子们，他们的答案都是“裸奔”的答案，孩子们都笑。答案没有错，但是不漂亮，因为没有好看的衣服。有些孩子一下就理解了。同样，我又将此引申到他们写的作文上，告诉他们，只写事情的过程，没有自己的思考、思想和联想，写出来的东西也是“裸奔”的，不好看，不漂亮。然后，举例书中片段说明什么是“穿衣服的文字”。这些殿堂级的文学作品可能比老师们推荐的《作文选》更值得咂摸。
让孩子敢动笔写自己所想，是写好作文的第一步；引导孩子思考、观察生活，是写好作文的第二步；让孩子知道精品需要打磨，好文需要推敲，并愿意去修改自己的文章，是写好作文的第三步；多读书多积累，是第四步，积累思想和语感，不是好词好句。
